3、《一百五十个人的死亡体验》
——[美]雷蒙德·A·穆迪著 罗汉、陈德民、周国强、何佩群译
死亡本是“从来不曾有一个旅人回来过的神秘之国”,于是探讨死亡体验就成为人类生命研究中最奥秘、最困难的课题之一。
美国著名哲学博士兼医学博士调查了150名“死”而复生的病人后将研究成果写入本书。他从大量的案例中归纳出十余种濒死体验,并用实例进行描述。作为一家之言,本书向死亡这一科学的神秘王国进行了可贵的探索,它不仅对医学具有现实意义,而且对人们的生活哲学、死亡态度也将产生影响。因而本书出版后即畅销世界,从1975年至今其重版数已达50次之多。
尽管濒临死亡的情况各不相同,具有这类体验者的类型也大有差别,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即在对这些体验本身的叙述中,有一种惊人的相似之处。我们很容易找出几个方面来,它们在我收集到的大量记叙材料中多次反复出现。
(1) 难以名状
我们对语言的一般理解,有赖于具有共同体验的广大集体的存在,而我们几乎所有的人都参加了这一集体。那些濒死者所体验的事情,恰在我们共同享有的体验之外,因此不难发现,在他们要表述自己的体验时,便会有某些语言上的困难,事实上,情况正是这样。有过这类体验的人一致认为,他们的体验是不可言喻的,也就是说是“难以形容的”。
有许多人都这么说过:“实在是没有语言能表达出我要说的东西”,或是“没有什么形容词、或是高级的词能够把这一切描述出来。”有个女子直截明了地对我说:
这会儿我想把这一切告诉你,可是有一个真正的难题,因为我知道所有词语都是三维的。我只能用带有三维性的词语来描述给你听。我能做到的唯有如此了,但是实际上并不恰当。我实在没法给你描绘一幅完整的图像。
(2) 安宁平静的感觉
许多人描述过在他们经受的体验早期阶段,有过极为愉悦的情绪感觉。一个男子在头部重伤后,他的各个生命特征已察觉不到了。他后来说:
在受伤的瞬间我有过那么一阵短暂的痛苦,但是随后一切痛苦都消失了。我感觉自己在暗洞洞的空间飘浮,天气冷极了,不过在这黑暗之中我唯一的感觉是温暖,是我从未有过的极端舒适。……我记得自己一直在想:“我一定死了。”
一个心脏病发作后被抢救过来的女子说:
我开始经历那极为美妙的感觉。除了安宁,舒适,快活——除了平静,我什么都感觉不到。我觉得一切烦恼都离我而去,我自忖道:“这一切是多么平静、安宁呵,我没有丝毫痛苦。”
(3) 噪 音
据报告,在许多案例中,在死亡或临近死亡时,会出现各种异常的听觉现象。有时候这类声音使人极为不快。一个在动腹腔手术时“死亡”了20分钟的男子描述说:“一个实在是难听极了的嗡嗡声从我的头脑里发出来。这声音使我难受极了。……我一辈都忘不了这个噪声。”我还听到人们把这类讨厌的感觉描述为一种响亮的滴嗒声、吼叫声、砰砰声以及一种“像风一样的嘘嘘声”。
在其他案例中,这种听觉效果似乎以较为令人愉快的音乐形式出现。例如,一位男子在送到医院后被判断为死亡,后来又被救活了,他在谈到自己的死亡体验时说:
我听到一种似乎是叮当的铃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就好象是随风飘来的。它们听起来就像日本的风铃声。……我不时听到的只是这种声音。
一个差点死于内出血及血液凝固障碍的青年女子说,在她虚脱时,“开始听到一种音乐声,一种庄严的、实在是非常美妙的音乐。”
(4) 黑暗的通道
伴随着噪音同时出现的感觉往往是,人们被飞快地拉过某种黑暗的空间。有许多字眼用来描述这种空间。我听到人们说起过的就有:一座洞穴,一口井,一条水槽,一圈封地,一条通道,一口通风井,一条真空管道,一条下水道,一座山谷,一个圆柱体,等等。尽管人们使用不同的词语,但很显然,他们都在试图表达某种想法。
在一场严重的疾病中,一个男子几乎都快要死了,他瞳孔放大,身体开始冷了下来。他回忆说:
我处在一个极黑极黑的空间里,很难形容并解释它,但是我感到好象正穿过黑暗在真空管道中向前移去。它就像一个圆柱体,里边没有空气。那是一种处于地狱边境的感觉,好像身子一半在这里,一半在别的什么地方。
在另一案例中,一位患了腹膜炎的女子说:
我的医生已经叫了我的兄弟来和我见最后一面。护士给我注射了一针,让我更安宁的死去。在医院里,我周围的一切变得越来越遥远了。随着这一切退去,我的头钻进了一条狭窄的,非常非常黑暗的过道。我的身体似乎刚刚能钻进去。我开始朝下面一点、一点、一点的滑去。
(5) 脱离躯体
绝大部分人都明白的一个常识,把自己同自己的躯体等同起来。我访问过一些人,他们经历濒死体验之前,同一般的人并没有什么差别。一个濒死者在急速穿过黑暗的通道时,他可能会发现,自己是在体外的某一处观看自己的躯体,好像他是个“旁观者”或是“屋里的第三个人”,或是“在一出戏”或“一场电影中的前台”观看人物和剧情的发展。我们来看一些叙述的片段,它们都描绘了这类不可思议的、脱离身躯的体验——
我17岁那年,和哥哥在一家游乐场工作。一天下午,我们去游泳。不知有谁说了:“我们游过湖去吧。”以前好多次横渡过这个湖泊,但这回不知怎么的,我几乎是在湖的中央沉了下去。……突然间,我觉得好像脱离了自己的躯体,脱离了别人,独自一人在空间。虽然我停稳在同一个平面,但我看见自己在水中的躯体是在三四英尺以外,浮上沉下挣扎着。我从后边、从稍微靠右的地方看着自己的躯体。我有一种缥缈自在的感觉,那几乎是难以形容的。我感到自己轻如一根羽毛。
对这种奇异状态的情绪后应是不大一样的。多数人报告说,最初,他们有一种强烈欲望,想回到自己的躯体里面去,但是他们对于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则毫无所知。
濒死者往往首先是因为看到自身的种种局限才意识到精神体的存在。在他们脱离自己的躯体时,尽管他们极力想告诉别人他们所处的困境,但是看来没有人听见。下面一位妇女讲述的体验片断,就很清楚地表明了这一点,她在呼吸停止时,立即被送到急诊室进行抢救。——
“我看见他们在对我抢救,这真奇怪。我处的位置不很高;我好像就在一个支座上,但并不比他们高多少,不过就是在上方俯视他们。我想跟他们说话,但是没人听得见我,没人愿意听我说。”
复杂之处在于,除了周围的人们听不见他的声音以外,不久,这个精神体中的人便发现别的人甚至都看不见他。不仅如此,还常常有报告说,他们的精神体是没有重量的。像上面的举例显示的,大多数人是在他们发现自己飘浮到屋顶的天花板上、飘浮在空中时,才注意到这一点的。
正像在精神状态下的行动不受阻碍一样,有人回忆说,思维也同样如此。我曾经一再听人说起,一旦他们对新的环境熟悉了以后,经历这一体验的人,其思维比原来进行得更清晰,更迅速。
在我所调查的案例中,没有人报告说在他们脱离自己的躯体时有任何嗅觉或味觉。但与一般情况下的视觉和听觉相一致的感官在精神体中依然完整存在,而且比起平时灵敏度似乎有所提高,功能显得更为完善。一位男子说,在他“死亡”时他的视野变得令人难以置信地广阔,用他的话来说,“我真弄不懂,我怎么能看得这么远。”
处在精神状态下的“听觉”,看来只能是在类比意义上这么说了,多数人说他们实际上没有听到人的说话声或别的声音。相反,他们似乎是汲取周围人们的思想,而且如我们下面将看到的,这种思想的直接传递,在死亡体验的后阶段会发挥重要的作用。
一个小姐这么说:
我看得见周围所有的人,我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我听不见,不像现在我听你说话那样。那更好像是我直接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们的全部想法,但这只是在我头脑中进行的,而不是以他们实际运用的语言为媒介。他们还没有开口说话,我就知道要说的是啥了。
(6) 遇见别人
有好几个人告诉我,在他们临死过程中的某一时刻,——有时在这一体验的早期,有时只是在其他几个事件发生之后——他们开始意识到附近别的精神存在物的出现,显然他们来这里是想让他们安然过渡到死亡,或者是来告诉他们,他们死的时候还没到,他们得回到原来的躯体中去。
一个男子记得:
在我濒临死前好几个星期,我的好朋友鲍勃被人杀死了。这会儿在我脱离自己的躯体时,我感到鲍勃站在那里,就在我旁边。在我的头脑里我看得见他,好像他就在那里,但是有点奇怪。我看不见他原来的身体形状,我看得见东西,但不是它们的具体形状,不过依然很清楚。这可能么?他在那里,却没有躯体。那有点像身体,我能够意识到它的每一个部分——手臂、大腿等等——但是我并没有具体地看见它。那时候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因为我并不真要用眼睛去看他。再说,我也没有了眼睛。
我一直在问他:“鲍勃,我现在上哪儿去?发生什么事了?我是死了还是怎么了?”可他一直没回答我,一句话都没说。但是,我在医院时,他就常常在那里。我又问他:“现在发生了什么事了?”但他老是没有回答。然后有一天,医生说:“他要活下去。”他便离去了。我没有再看见他,不再感到他的存在。那真好像他一直等呀等,等到我过了最后的关头,然后才告诉我,跟我详细讲正在发生的事情。
在其他案例中,那些人遇到的灵魂并不是他们在过去生活中熟悉的人。一个妇女告诉我,她在脱离身躯的体验中不仅看见她自己的透明的精神体,还有另一个精神体,那是一个刚死不久的人的精神体。她不了解这个人,但是她提到时说的话却很有趣:“我看不出这个人或灵魂有多少年纪,一点都不知道。连我自己都没有了任何时间感。”
在少数几个事例中,人们相信那些他们遇到的精神体是“保护自己的灵魂”。
一个妇女告诉我,在她脱离自己的躯体时,她发现有另两个灵魂,他们自称是“灵魂保护者”。
在两个极为相近的事例中,他们告诉我,当时听到了一个声音,告诉他们还没有死去,不过他们必须回转去。其中一个这么说:
我听见一个声音,不是一个人的声音,而是一种普遍感官听不到的声音,在告诉我该去做什么——回转去——因此我对回到自己的肉体中去并不害怕。
(7) 有亮光
在我研究过的各类事件中,最不可思议的共同点、而且对个人影响最深的共同点,也许就是遇见极为明亮的光了。较典型的情况是,亮光最初是暗淡的,但很快变得亮起来,直到最后发出人间看不见的光辉。
这个光出现不久,便开始同经历此体验的人交谈。显然,这种交谈同我们前面提到的,一个精神体中的人如何“理解”其周围精神体的“想法”的情况一样,也是直接的。这里,人们再次声称他们没有听见人的说话声,或是来自于这一光的声音,他们也没有通过声音这个存在物作出反应。相反地,人们说思想传递是直接的,不受阻碍的,用这样清楚明白的方法同光的存在物进行交流,是不可能发生误解或者对之撒谎的。
此外,这种没有阻碍的交通不用某个人的本族语来进行,但是他能够完全理解,并且即刻就意识到。
一个男子告诉我在他“死亡”期间:
起先,光来的时候,我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后来,它问——好像是问我是否准备好去死。它好像在跟谁说话,但那里没有人。跟我说话的就是那束光,用声音说的。从光跟我说话的时刻起,我觉得真舒畅——安全、为人所爱。来自这亮光的爱是难以想象、无法形容的。同这样的人在一起真有趣!它还有一种幽默感——的的确确是这样!
(8) 回 顾
亮光的初次出现及其无声的深刻提问只是一个前奏,紧接着是极其强烈的丰富的一瞬间,亮光给濒死者揭示出对其一生全景式的回顾。
这种回顾只能被描述为记忆,因为它最接近为人们所熟悉的记忆现象,但是它又具有使它与正常类型记忆区分开来的特点。首先,它是异乎寻常的迅速。据有关人说,从时间角度来看,在回顾中出现的事件按时间顺序迅速地互相交替。另外有些人则说,他们所经历的有关回顾完全没有时间顺序,而是发生在瞬息之间,一切都同时出现,他们一下子尽收眼底。
我调查的对象一致认为,这种差不多总是被描述为由视觉形象组成回顾虽然十分迅速,却是令人难以置信的生动和具有真实感。
我所访问过的有些人声称,尽管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他们以前做过的一切事情——从最微不足道的到最有意义的——都会在回顾中出现。
“我躺在床上,发现自己动弹不了,而且觉得陷进了一片黑暗。自己的一生却好像闪现在跟前。我似乎回到六七岁时,记起了自己上文法学校时的一位好朋友。从文法学校到中学、大学,然后又上牙科学校,一直回顾到操牙医业为止。”
这种回顾就像是在脑海中闪过的画面,但要生动得多。我看到的只是其中醒目的部分。画面的交替是如此迅速,我在几秒种之内似乎就纵观了自己的一生。我完全能看清它们,理解它们。只是这些画面没有给我带来情感,因为我没来得及去体验他们。
在这个体验中,我没有看见别的东西。除了出现的形象外,就是黑暗。可是我肯定感觉到一个十分强大并充满爱心的东西在我身边,在整个回顾阶段中伴随着我。
(9) 界 线
在一些例子中,他们向我描述他们如何在濒死体验中似乎接近某种可以称作“界线”的地方或状态。在各个不同的描述中,这界线可能是一片水,一场浓雾,一扇门,一道横越田野的栅栏,或者仅仅就是一条线。
让我们读下述描述,其中关于“界线”这个说法起着明显的作用:
这次体验发生在我生第一个孩子时。我大约怀孕八个月时患了“妊娠中毒症”。我住院实行了人工引产,孩子刚生下,我大量出血,医生束手无策。这时我失去了知觉,只听见讨厌的嗡嗡声。接下来我觉得自己像坐在一只船上,往对岸驶去。我看见远处的岸上有我所有已死去的亲人——父母、姐姐与其他人。他们似乎在招呼我过去,而我一直在喊:“不,不,我还不想上你们那儿去,我还不想死。”
船差不多要到对岸时,却又掉头折了回来。我终于与医生说上话了。医生向我解释:我产后出血,几乎丢了性命,但总算又活了过来。
(10) 返 回
显而易见,所有与我交谈过的人在他们死亡体验的某个阶段都必须“返回”。
我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留在那里。但就在这时,我又想起自己的家庭:三个孩子和丈夫。这一步真难跨出,出现在面前的亮光以及我所产生的神奇感觉,使我真不想返回。但是,我不敢懈怠自己身负的责任。我知道对家庭有义务,因此,我决定返回。
在好几个描述中,人们回忆起濒死体验的最初阶段,他们在经过那黑暗通道时被飞快地拉了回来。例如,一位死亡过的男子说他如何在一个黑暗的峡谷中被推向前。他感到正要到达峡谷尽头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接着他就被从原路拉了回来。
然而很少有人对重新进入躯体有实际体验。大多数人说,他们只是感到在这种体验结束时“睡着了”,或者失去知觉,后来就醒了,这时已回到了自己的躯体。
(11) 对生活的影响
濒死体验对他们自己生活的影响似乎更微妙,更不引人注意。许多人告诉我,由于这种体验,他们感到自己的生活更开阔、更深刻了。
有个人说:自从那时以来,一个不断在我心头回绕的问题是:我以前的生活是怎么过的?今后将怎么过?对自己过去的生活,我是满意的。我不认为这个世界欠我什么,因为我想做的每件事都按照自己愿意的方式做了。我现在还活着,还可以做更多的事。但是突然我经历了这次濒死体验。这促使我开始考虑,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是因为它们是有益的,还仅仅是因为它们对我个人有利?
我现在试着做更有意义的事情,这使我的心里好受些。现在我对事物的理解似乎比以前深刻多了。我知道这似乎与这次体验以及在这次体验中到过的地方、见过的事情有关。
其他人则报告说:他们改变了对重新获得的生命的态度或处世方法。例如,有位妇女直截了当地说:“它使生命显得更可贵了。”
在关于与死亡短暂接触之后学到了“新东西”方面,人们的说法引人注目地一致。
几乎每个人都强调在生活中培养起对人们深刻而又独特的重要性。
(12) 对死亡的新看法
很自然,这种体验会影响一个人对躯体死亡所抱的态度。对那些对于死亡体验没有思想准备的人来说,其影响尤其大。几乎每个人都以某种方式向我表达下述思想:他不再害怕死亡。让我们读一段阐明这种态度的谈话:
当我还是小孩时,我很害怕死。在我母亲去世多年后,我跟妻子谈到死亡,我仍然害怕,不愿意它降临到我头上。但是在这次体验以后,我不再惧怕死亡,以前的那些感觉消失了。在参加别人葬礼时我也不再过分难过,可以说还有点高兴,因为我知道死去的人将会有什么体验。
(13) 确 证
讲到这里,很自然地产生了一个问题,即关于濒死体验真实性的证据是否可能不依赖于对这些体验的主观描述来获得?许多人报告说,他们脱离了躯体,并在此期间目睹了自己一生中发生过的许多事情。是否可能找到据信也在场的其他人或者以后发生的事件来对上述报告进行核实,从而加以确证呢?
在好几个案例中,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肯定的,这有点出乎意料,而且对人脱离躯体时亲眼见到的事件的描述,经过核对,其真实程度相当高。例如,有几位医生告诉我,那些毫无医学知识的病人竟能如此详细、准确地描述对他们进行的抢救过程,这些过程是在医生认为病人已处于“死亡”状态时进行的;这些医生对此感到非常迷惑不解。
——摘自《中外书摘》1989年9月第三卷第37-4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