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种子落在好士里
每年暑假,我们常请七间女子学校的学生,同我一块儿渡暑假。我一部份的工作,是在国立女子师范学校当教员,在那里我有两百多个学生,我常在下课休息的时候,对他们传讲基督的福音。内中有七十二个学生接受了耶稣,他们常常来我的家,也去参加教会的圣经班。一天有姊妹两个——春山和梅山,哭着来告诉我说:“啊!七小姐!你看见报纸有篇侮辱你的文字么?”
“没有,”我回答说:“那里怎么说呢?”
“它说:国立女子师范请一位音乐教员,结果是一个基督教的宣传者,她教这些女学生大声的呼叫:神啊!神啊!使她们做基督徒。学生的家长都起来反对了。”
“这没有关系,”我说:“为主耶稣的名受侮辱,实在是极大的荣耀!”
师范学校学生里有姓郎的三位堂姊妹,常常来我们的家,她们喜欢唱:“天堂是我家!”一天下午有三位不认得的太太站在我家门口,声称要见我,她们不等仆人通知,一直跑进我的客厅,每个人拿着一颗像花生米那么大的鸦片烟丸子,说:“我们是姓郎三堂姊妹的母亲,她们是我们们的一切,我们送她们进学校,希望我们到了老年的时候,她们能够供养我们你教她们终日唱:天堂!天堂!当我们死了没有人送钱送饭,供给我们在另一个世界的需要,现在除非你答应不让她们再到这里来,不然我们就吞了这鸦片丸子死在你这里!
这是中国人通常对他的仇敌或所恨的人最恶劣的恐吓作法。我试试向她们解释说:“若是我开了一家鞋店,当然是尽力的想卖给每个进我店的人,是不是呢?但是我若跑到街上,拖着人进我的店买鞋,那就不对了,是不是呢?现在你们是几个女学生的母亲,不准她们到这里来,是你们的责任,若是她们自愿来的,我是个基督徒,为着本份,应该劝她们做基督徒,况且这也是基督给我们的使命。”
“我们曾经禁止她们来,她们却不肯听,今天为了我们要到这里来,刚才把她们关在家里。你必定也要不准她们来。”
“我不能那样做!”我说。
“好罢!若是你不肯,我们就留在这里同你一块儿住。”
“欢迎你们同我一块住,住多久都好,只要你们不嫌我们的粗茶淡饭。”我这样回答。但是她们一直与我争辩,直留到半夜二时才走。
第二天这三个女学生来看我,微笑的说:“你知道我们的母亲回家说什么?”
“不知道,告诉我吧!”
“好罢!她们说:幸亏是三个人一同去见蔡小姐,彼此有了支持和帮助,假若只有一个人去,她一定会给她说服了做基督徒呢!”
在那个时候,因为报纸登了攻击我的文字,师范学校就从天津聘了一位卜小姐来担任教务长,她的身材短小,生得美丽,对于处理事务,精明强干,是位有决断力的人,只是她不信神。当她在家接到聘书写回信给学校的时候,她的叔叔进到她的书房,拿着一份报纸,指着那一篇对我的文字说:“读读这篇!你最好不要去南京,我怕你也会被引诱做基督徒。”
卜小姐读了那篇文,将手拍着桌子,大声喊着说:“不要担心,叔叔!就是全世界可能都转向基督教(拍着她的胸),惟有我永不会信!”
卜小姐到了南京之后,开始严厉的对待那信了基督教的学生。春山同她的朋友,一个名叫愉钟,一天很急的到我这里说:“魔鬼来了我们的学校!你知道你给我们这些学生的新约圣经吗?好,我们听到卜小姐是反对基督教的,所以我们将它藏在床褥底下,她听到这消息,就搜查我们的宿舍,给她找到三十七本,叫人堆着稻草在院子里,又叫我们都站在那里,她就点火燃烧那堆稻草,再将所搜到的圣经,一本一本的拆开,丢在火焰中,并且严厉的告诉我们说,以后若是捉到那一个学生再去蔡小姐的家里,就要将她开除!啊!七小姐!这个女人若不是魔鬼,那就是为主来的将军,我们应该为她祷告,因为我们羡慕她的才能,但是我们也怕她,希望她能得救。”这两个学生是非常盼望着为主的缘故得着她。
当我到学校里,初次在走廊遇见她——卜小姐,我停步预备向她说话,她却板起了脸,把眼睛转到另外一边,从我的身旁溜过去。一次学校的家事班学生请吃下午茶,我叫学生请卜小姐,并将她的坐位摆在我的旁边,当她坐在我的旁边,她的脸涨得通红,并且带着怒容,因为她看出了这个计划。于是她将脸转开不同我说话,那好像我们是面对着一幅石头墙。从此我们已把她的名字列在代祷名单内,而且恳切的为她祷告。
有一次,四根杆子的传道人,请女子师范学校的学生,到明德中学参加庆祝圣诞节,卜小姐带了学生来,给李曼女士一个机会遇见她,请她吃饭,卜小姐很冷酷的拒绝了所有的邀请。我们只好不停的为她代祷。有一天当这班学生在李曼女士家里祷告,正唱着:“为你——我今祈求”的诗歌之时,说是有客人来了,这客是谁呢?正是卜小姐。她很高兴的参加我们的聚会,当大家一同读完腓立比书,她虽然仍是那样固执,无疑地,从那一天,种子已经撒在她的心田里,开始生根了。
不久之后,南京城内发生了传染病,所有的学校都停课,卜小姐是负责带领一部份的学生,搭客船由河道送那些学生回家,当船撑离了热闹的城市,她看见两岸碧绿的稻田麦田,井井有序,这种天然的美景,紧紧的抓着了她的心,同时她的内心好像有个声音很清楚的说:“谁做得这么美丽呢?你是无神派的人,你能够解释这些是怎么一回事呢?你看这一个奇妙的世界,难道没有一个创造者么?”
“一位创造者,”卜小姐这样想,“那是基督徒说的,或者是有一位神,我愿意再读腓立比书,仅仅读读圣经不能使我做基督徒。”所以她开始秘密的读圣经,但她敏锐的头脑,不久就能解决了她内心的饥渴。一天她到我的家访我,很直爽的说:“若是你是个基督徒,是不是必需要守主日?”我用耶稣的话回答说:“手扶着犁向后看的,不配进神的国。”她的脸立即露出痛苦的神情,朝另一边,不一会她告诉我:“你的回答好像一桶冷水浇在我的背上,因为我在学校的责任,主日也要做事的。”
我被召到了北戴河参加聚会,有一天,收到愉钟的信说:“卜小姐已辞去了师范学校的工作,做了基督徒。”
接着,明德学校的校长,即刻聘她做教务长,卜小姐、愉钟、春山和我们很快乐的工作了几年,后来她们设立了中国的地方教会,工作没有工资。他们的教训,是每个基督徒做传道的工作,是他们的本份,这三位虔诚的女信徒,后来以文字来事奉主和主内的弟兄姊妹,这个团体过了几年,发展得很快,分散到全中国,和太平洋的各岛屿。
我们组织了一个探访队,到城内去和每一种阶级的人来往,我们也去探望政府办的学校,请她们的校长教员,参加我们的家庭圣经班,又请他们的学生参加颜料坊礼拜堂的圣经班,我们也办了一个妇女半日学校,给一百五十个从来没有进过学校的女子读书,这个学校开办以后,是很有意思的事实。因为是由一粒很小的种子长成了一棵大树。
司大德爱玛小姐是位美国宾州人,她送了两个大洋娃娃给我们,它的眼睛可以开闭,也会喊“妈妈”。这洋娃娃的名声像野火一般,由四邻传出去了。大人同小孩子都来看它,一个曾看过的女孩子,带了些朋友来,很不好意思的样子问道:“你肯把那个能说话的洋娃娃,给我的朋友看看么?他们要看看那是不是真的小孩子。”当我拿出来,他们伸手摸摸它。
“衣裳真是美丽!不像我们中国人的衣裳。”
“看看它的眼睛!一会儿张开,一会儿闭起来。”
“看看它的头发,那是真的呢!”
“听听它的哭声!那是个真的美国孩子么?”
一群一群的人来看这个奇怪的洋娃娃,因着这个洋娃娃,曾引起了许多人的兴趣,我们考虑怎样转移他们的兴趣到更有意义的目的,忽然掀起了一个思想:“让我们为那班从未读书,年纪又大的女孩子办个半日学校,她们早晨在家做事,下午可以来这里读书。”
这个学校正合了她们的需要,我们的礼拜堂,不久就满了那些说说笑笑的女孩子,拿着花手巾包的书,我们定名叫它“重生半日学校”,这些女孩子热心的自己申请要读圣经,读一面背一面的读下去。
我们用通知书,请些年纪大的,来我们的礼拜堂参加“得人会”。那些女童都非常努力带她的父母和亲戚来参加这个特别聚会,后来她们的家长和亲友,有许多的名字,登记在我们礼拜堂的信徒名册上,几年之后,在南京或别的地方,有很多的礼拜堂,也举办半日学校,许多女孩子后来进入较高的学校读书,有的也做了传道人。因着这两个洋娃娃,曾为教会做了很好的工作,但谁能知它之影响的止境呢?
我喜欢作医院的探望工作,我发现最好是带点花、水果、酥饼、梳于、明信片、和铅笔等等,因为我见到许多的病人,当我们前去看望他们,他们立刻闭上眼睛,将脸转开,表示不要我们向他们谈基督教的问题,若是我看到一个发热的病人,我说:“你愿意我为你梳梳头发吗?”她把眼睛一开,现出很奇怪很感激的样子,这种礼物能够移去障碍。有时我发现一个乡下女人,就问她要不要我代她写封信回家,这使她感到十分快乐,我就坐在她的旁边,请她一边说,我一边写,写完了又读一遍给她听,下星期,我可能有机会代她读回信。这样的作法使基督得到人。
司德华威廉夫人是怀德博士的妹妹,纽约圣经书院的创办人,在她家里有一个圣经班,是为政府高级官员的太太们开办的。这些太太里面有一位是省长的太太,她是北方人,穿的是很不入时的衣服,头上梳了个极花工夫的发髻,可是极难看,在那么许多的太太中,她被人看起来就像个“小丑鸭子”。她请我去探望她,当我到了那里,她叫仆人对我说:“告诉我的女仆,怎样可以把我的头发梳得合适?”当这个完成以后,她说:“你可否将你做好的衣裳,借给我的裁缝做样子?因为我喜欢你衣服的样子。”当然我同意了。她再一次的请求是:“我是没有受过教育,不会读书,请问你肯教我织绒线么?啊!我又想学弹钢琴!”她很热切的望我尽我所能的帮助她,使她都做得对,她感觉得她的成就而非常得意,我也满意我的“小丑鸭子,变成了一只天鹅!”有一天她请了十二位传道人在她的家里吃饭,饭后,她宣布说:“我现在弹琴给你们听!”她弹的是“耶稣爱我”,一共弹了三遍,她转过脸对她的客人说:“耶稣爱我,现在我也爱耶稣。”
一个主日下午,在我们妇女会未开之前,一位年纪已有八十的妇人夏老太太,招呼我坐在她的旁边,“我有点事要告诉你,”她说:“你可知道我全家的人都到西方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看守房子,我仅仅有很少的钱过生活;但是神看顾我!去年有一天,我看见一个很好看的青青植物,从我的空院子长出来,我仔细一看,它像菊花佬(Joo-hua-lao)——植物之名,我的邻舍认得,那是我最爱吃的青菜。它是那里来的呢?我问我自己,我没有种过它,这个地方从前也没有种过,一定是麻雀含着种子,落在这里,所以它从石缝里长出,我想是神打发麻雀来帮忙我。后来我将石头搬开,天天浇水,它长得很快,我摘了一小篮的叶子,拿到邻舍,给她们看。”
“你从那里得来这些菊花佬的叶子呢?”她问。
“神将种子栽在我的院里,我天天浇水,它长出来的叶子。”我说。
“我愿意出两角钱向你买。”她这样回答。
“我很高兴拿这钱,又回来栽培它,它长满了院子,我在整个夏天很勤力的浇水和锄去野草,我将它都卖了,你想这一年我一共卖了多少钱?”
“我猜不到。”我回答说。
“二十块钱!想想看!现在主给我,我要拿出十分之一还给他。”她摸出两块钱,这是她奉献给礼拜堂的工作。
“所以种子落在好土里,它结出来的果子,有的卅倍,有的六十倍,也有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