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天父掌管一切,这思想给我根大的安慰。他所做的都是最美善的。” 一八七0年七月廿三日(星期六)的清晨,玛利亚睡得很安宁,戴德生离开片刻去弄早点。就在他离开后,玛利亚醒来了,呼唤他。戴德生这样形容当他回到她身旁的情况: “这时天已微曦,昨夜在烛光下看不见她苍白的脸色,如今在晨光映照下看得一清二楚。我爱她,但我也知道她快要走了。当我走下心来,就说: “‘亲爱的,你快要离开我了,你知道吗?’ “‘是吗?’她答说:‘你这样想吗?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我说:‘我看得出来的,亲爱的。你快支持不住了。’ “‘是吗?我不觉得痛苦,只感到疲倦。’ “‘是的,你快要回天家了。你很快就会与主耶稣在一起。’ “‘我很难过。’她顿了一顿,似乎想纠正一下自己何以会有此感受。 “‘你不会为与主耶稣同在而感到难过吧?’ “我永不能忘记她回答我时的眼神,‘啊,不,不是的,亲爱的,在过去十年来,主与我是从没有隔阂的。我决不会因为要回到他那里而难过;只是我在这时离开你,留下你孑然一身,我感到极其难受。然而,他会与你同在,供应你一切所需要的’” 之后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留下几句爱语给在英国的亲人和孩子们。玛利亚再次沉沉地睡着。 当夏日的骄阳升到城的上空,升到山峰之上,照着杨子江畔时,当马路上,院宅里都充满着忙碌的气息时,那楼上的小房间却是静悄悄的。 童跟福太太当时住在戴家,她这样写: “我从未见过此情景。当戴太太在床上弥留之际,戴先生就跪在床前把她交给主,他感谢主赐给他这位太太,又给了他们十二年半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他感谢主把她接到他的身旁,又重新将自己献上为主使用。” 早上九点钟,玛利亚平安地咽下她最后的一口气。 在那个初夏,戴德生曾写道:‘我饥渴的日子已成过去。’他认定那是主真确的应许,‘到我这里来的必定不饿,信我的永远不渴。’这应许到如今还实在吗?” 七月十一日,当他的新生儿和玛利亚都病情危殆时,他曾写信给母亲说: “我知道天父掌管一切,这思想给我很大的安慰。他所做的都是最美善的。” 如今,在八月四日,他再写信给母亲说: “我刚刚读完我上次写给你的信,我的看法并没有改变,只是更为炼净,更为深入了。在我内心深处,我欢喜知道神会容许某些事情发生,又会使万事互相效力,叫爱神的人得益处。” “他,只有他才知道爱妻对我是何等重要。他知道我心中的喜乐和眼眸的光彩都源于他。在她临终那天,我们并没有以为那是我们最后的一次相聚,我们互为彼此始终不渝的爱而满足……她最后的一个动作,是把她的臂弯围着我的头项,然后又把手心放在我的脸上,我相信,因为她已不大能言语,所以就用这来表示她对我的祝福。神认为召她回去是最好的,我也相信这是为她的好处,而也因着爱,神让她安然无痛苦地离开。神这样做也是为着我的好处,虽然如今我要独自一人承担各样的劳苦,但神与我却是比前更为亲近。如今我只能向他诉说我的痛苦和困难,以前我是习惯地向玛利亚倾诉的。虽然她不能再和我一起祷告,但我知道主是为我不断代求的。我学会少靠感觉行事,少靠眼目行事,而多靠信心行。 他写信告诉布迦先生说: “当我想起我所失去的爱妻时,就心如刀割;但我又起来向他谢恩,因为他免她多受苦楚,使她有无法言喻的快乐。我的眼泪是喜乐而非伤心的眼泪。 但最重要的,是我可以藉主耶稣基督在神里,因他的工作、他的道路、他的预备,以及他自己而大大喜乐。他让我因经历试炼,而能‘察验何为神的善良、纯全可喜悦的旨意。’我以这旨意为乐,这是可喜悦的、是纯全的,是带着爱的行动。不久,在神美善的旨意里,我们会再相聚,水不分离。‘父阿,我在哪里,愿你所赐给我的人,也同我在哪里。’” 虽然有如此的确信,戴德生仍深感丧妻之痛,特别是当另一次疾病又来攻击他,令他彻夜难眠。后来他写道: “在那些夜里,独自在房中是多么凄淙啊。我怀念着已去世的爱妻和在英国的孩子们的声音,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那段经文对我来说是那么深刻: ‘人若喝我所赐的水,就永远不渴。’每天有二十多次,我会觉得心灵枯干,于是我呼求他说:‘主啊,你曾应许!你应许我会是永远不渴的。’ “无论日夜,当我向主呼求时,他就会立刻来满足我忧伤的心灵!有时候,我会这么想,我那被主接走的爱妻,是否会和我一样,有与主同在的喜乐。我在孤独的睡房中,我深深体会与他同在的甘甜。他是逐字逐句地应允了我的祷告: ‘主耶稣,求你使我变得 更为实在,更有活力; 让我凭信心可以见到祢, 且比任何肉眼见到的事物更清晰, 也让我与你的关系,比世上任何的关系, 来得更密切,更没有距离。’ 八月间他再写信给布迦先生说:“今天是星期天晚上。我在白先生的小屋中写信给你。清凉的夜风、醉人的秋景、浩翰的扬子江,还有绿树婆娑……静悄悄地卧在银岛的怀抱中,这一切都让人觉得自己是身处仙境。我的感受也是一样。 “就几个月前,我的家还是温馨满足的,但如今,森姆、诺尔,还有我亲爱的妻子都在天家了;其余那几个较大的孩子则在遥远的地方,而小天宝(那是在扬州之乱后出生的儿子)也是留在扬州(他是由一位宣教士太太照顾着)。最近几年,我常因工作离家,但回来时,总有温暖的家在等着我!如今我是孑然一身。当我完成旅程时,我再没家可归,我是在梦里吗?这是真的吗?我亲爱的真的是长埋在那冰冷的泥土下吗?不过这一切都确实是真的!虽然如此,我还有一个家在等着我归去,在那里没有分离,也没有眼泪……有一段短时期,沙漠看来似乎特别荒凉,因为爱被打击了,这样,天堂就变得更像家了。‘我去是要为你们预备地方’。我们的工作,不是要预备我们所爱的人,返回天家吗? “自从上一封信后,我大病了一场,患了严重的痢疾,体力久久不能恢复。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小孩子……我虽然软弱如小孩,却有小孩一样的安息。我知道我的父亲是掌权的,他能解决任何问题。今天我听见法国和普鲁士开战了,有谣言说英国会加入法国的行列,而俄国则会支持普鲁士。假如是这样的话,可怕的事就快来了,不过‘主是掌权的。’” 戴德生的小儿子天宝突然病得很厉害。这忧心忡忡的父亲把他接到一个离岸的小岛去,希望那里较温和的气候能使他保存性命。小孩子康复得极其缓慢。当戴德生一面照顾这留在中国的唯一幼儿时,他一心又想着他那三个在地球另一端的子女,他们包括两个八、九岁大的儿子和一个三岁的女儿。 “你们不知道父亲是多么挂念他的儿女,有时会看着你们的照片,直至眼眶都充满眼泪为止。有时,他会害怕自己因为离你们那么远而感到空虚。但那永不离开他的主耶稣会对他说:‘不要害怕,我会使你心满意足’……我因此 感谢他,很高兴他可以活在我的心里,使我的心灵稳妥。“我亲爱的孩子,我希望你们能明白,什么是每天把自己的心交给耶稣管理。我一向自己保守自己的心,但总不能成功。最后我不再尝试,反而是接受神的邀请,把心交给他管理。你会同意这才是最好的方法吗?有些一时候或许你会这么想:‘我会尽力不再自私,我要有仁慈和顺服的心。’但无论你怎样努力,结果都不会成功。但主耶稣说:‘你应该把心交给我,假如你愿意交出你的心,我必会保守你的心灵。’而他是言出必行的。 “以前我常常想靠自己的力量去记念主耶稣,但我却常把他忘记。如今我把自己的心交托给耶稣,请他保守我可以不忘记他,而他果然照做了。这是最好的方法。请白恩美小姐向你们解释更多关于神的事,并求神使你们可以明白,也帮助你们信靠耶稣。” 玛利亚死后,戴德生写信给白安美说: “他们再也没有母亲照顾了,相信你会更加爱护他们。神会帮助你接纳他们,又用爱心纠正他们的错误,不要对他们过分喝斥,说:‘不可做这!不可做那,’这正是我常犯的毛病;如今,就只有你可以补我的不足了。” 他又对孩子说: “我的宝贝——我不久前写过一封信给你们,如今又再写。你们是否会给我一点回音?今天晚上我想到——假如主耶稣时常与我亲近,令我快乐,虽然我见不到他,他却仍每分锺跟我说话,相信你们亲爱的母亲必是会更快乐了,因为她现在是与主在一起……当主耶稣认为时候到了,我十分乐意到你们母亲那里去。但我希望他能帮助我同样乐意活在世上,只要他继续要我服事他和中国便可以了。 一如今,我亲爱的孩子,我比你们更加爱主耶稣,并知道他是非常爱你们的。你们评为在远方的爸爸,是否会常常希望见到你们,跟你们谈话,又让你们坐在他膝上,亲吻你们吗?他必定会!耶稣也一样,他希望你们会时常想念他,又和他说话。不要以为他是个可怕的老公公。他是良善有大能的,他凡事都能作,他也是极其温柔和仁慈的。当你们醒来时,大声对他讲,或在心里说也好: “‘早安,亲爱的主耶稣,我很高兴昨天晚上祢与我同在,看守着我。教我认识祢是多么的爱我。保守我的心:使它只会思想美善的事;保守我的嘴唇,叫它们只会讲仁慈的话;帮助我,使我知道什么是对的和该做的事。’ “他喜欢我们和他说话。当我单独走路时,我会大声的跟他谈话。有些时候我又会在心中与他倾谈。不要忘记,我亲爱的孩子,他是常常与你同在的。无论是熟睡或是醒来,在家里或是在其它地方,虽然你看不见他,他却是实实在在的与你们同在。所以我希望你不会使这位常与你在一起,又良善的朋友忧伤。” 他对白安美补充说: “我又写信给孩子们。我多么希望他们从小就认识主在我们里面活着,与我们合而为一的真理。我自己很迟才晓得这宝贵的真理。我并不认为这教导比救恩难明白。这两个教导同样需要圣灵给我们提醒。愿神帮助你在这几个小孩面前活出基督的生命来,并以身作则服事主。神给我们的教导和带领是多么奇妙!我以前多么小信,还以为在这世界享受平安和安息是不可能的事,但如今天国就在这地上开始了……若能与主联合,无论是在天上或地上,这也是无关紧要了。” 当时,中国的情况依然紧张。多个欧洲国家向中国政府追讨天津大屠杀的索偿都落空了。知道欧洲各国准备向中国开战,中国政府并没有打算安抚,疏解国内排外的情绪。戴德生在年底写了一封信回国,讲述当时的紧急情况,他又请求内地会的朋友和支持者,一同在十二月三十一日,同心为中国禁食祈祷。他写道: “与往年不同,今年我们每个人都要面对不同程度的危难、焦虑和不安。但在这一切险阻中,主拯救了我们。有些多喝主苦杯的,可以证明这是最使我们得福的一年,我们为此感谢神。就个人来说,这是我最伤心也是得福最多的一年,我相信其它人也有我同样的经历。神的信实再次显明——他在患难中给我们支持,在苦痛中给我们忍耐,在危险中给我们拯救。假若再有更大的危难,有更令人伤心的事情——我们深信靠着神加给我们的力量和信心,我们必能面对。 “另”方面,我们要大大感恩的是。因为我们所遇到的,正好向那些中国的基督徒显示,他们跟我们一样要面对危险。但因着我们的见证,他们可以从向洋人求助,转而单单倚靠神的保护。他们已知道洋人也是面对危险和不可信赖的,但他们却看到我们在不同的境遇中仍有平安和喜乐。假如我们不晓得安息在神的能力里,在困难中倚靠他,随他的旨意支持我们,保护我们,愿我们谦卑地向我们信实守约的神请求赦免…… “我相信我们每个人都以自己是神的仆人而感到满足,能被神差遣至不同的地方,为他工作。他为我们打开福音之门,在过去的惊涛骇浪中保守了我们。我们来中国并不是因为在这里宣教是安全,是容易的。我们来是因为他呼召了我们。我们在如今的位置上,并不是有人曾许下保护我们的承诺,而是单单倚赖他会与我们同在的应许。无论我们所遇见的是容易或艰难、是安全或危险、是得人赞许或反对,都不会影响我们的工作。假如我们遭遇危难,我们必得着神的恩典,好见证我们对他的信心有多深,有多实在。我们若在所差派的工作上尽忠,就可以证明我们所跟随的好牧人,也是至死不会逃遁的……假如我们要有如上述的表现,我们现在就得求神多加思典。当面对危难或敌人时才操练信心是太迟了。” 至于在经济上所遇到的困局,戴德生这样写道: “我不用提醒你们,在过往当我们有需要时,神是如何直接和慷慨地,藉一些支持者来帮助我们;他是守信,是不会背乎自己的神。假若我们真心信靠他、寻求他,他必不会令我们羞愧。假若不是的话,让我们愈早发觉自己的根基的不可靠,就愈好。差会的经费以及那些捐献者,都是不能替代那永活的神。” 一八七一年年初,戴德生的肝病开始恶化,除了他的肺部令他痛苦异常外,又使他的呼吸也极困难。长期的失眠不但影响他的健康,又使他感到沮丧。除了回英国,调养身心之外,似乎别无他法。而他此行,亦可看看内地会在老家的情况。 戴德生并不知道前面还有无数干旱的日子等着他,他也不晓得他还要继续学习饮于主的活泉的这应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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