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陇县——扶风
牧养龙驹寨和附近教会的一段日子以后,主逐渐把更多的责任托付我。有一次诺牧师到龙驹寨来,预备领我去商南和荆紫关。这两个地区本来是他负责照顾的,但诺牧师说他迟早要回挪威去,所以希望我多认识那两处的弟兄姐妹,以便日后接替他的工作。商南离龙驹寨有一百五十里路,荆紫关则在河南省境内,离龙驹寨更远,约摸要走二三百里路才能到达。这两处地方,我也看见主祝福了诺牧师的工作。当地教会相当蓬勃,弟兄姐妹间过着彼此相爱的生活。
聚会结束以后,诺牧师送我回龙驹寨去。一路上,我觉得身体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坏了一样。到了晚上,双脚肿得不像样子。但是我没有对诺牧师说,恐怕他为我担心。第二天一早,我们继续赶路,走了不远路,我气喘得很厉害,这一次牧师也留意到了。他不许我回龙驹寨去,要我到商县休息一段时间。于是我“被逼”离开了我所爱的弟兄姐妹。
在商县,诺牧师不许我做任何事情,但是我仍然喘得厉害,病况并没有改变。诺牧师和师母决定送我到西安广仁医院详细检查。到了西安,发觉我的心脏出了问题,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这时候,日本军机常常轰炸西安,诺牧师和广仁医院的弟兄姐妹恐怕我在西安不能静养,决定送我到印度去。我心里实在不愿意去,因为我怕我不能再回到中国事奉主。但诺牧师对我说:“安妮,你是病人,现在你的心脏病相当严重,你必须听医生的话,假若你还不肯休息,性命也会有危险,你要听话呀!”我就不敢再说什么。但是心里还是不断挣扎,觉得自己如同一根草,要被河水冲走一样。后来我想这样挣扎也没有用,于是对主耶稣说:“我实在不愿意离开中国,但是我没有任何办法啦!”放弃挣扎以后,心灵里反倒舒服了许多。
过了两天,诺牧师收到一封电报,是驻印度的挪威领事馆打来的。电报说印度政府已经不容许任何人入境,因为已经有太多宣教士和中国人到了印度。诺牧师和广仁医院的弟兄姐妹感到失望,但我心里却充满了喜乐。在这件事上,我也明白到人的争辩、人的方法是没有功效的,只要是主的旨意,他必定为我们成全。后来诺牧师送我到一间女子中学去休息。在那里,我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就慢慢的好了。
回到龙驹寨不久,日本军向河南节节进迫。许多宣教士离开河南,经过龙驹寨往西北方向走。其中有一位七十三岁的老师母,二十多岁开始就随着她的宣教士丈夫,在河南为主做工,后来她的丈夫先回到耶稣那里。她到了龙驹寨,看见我单身一人,就对我说:“我这个老妈妈需要一个孩子,你也需要一个老妈妈。”于是她留在龙驹寨,不继续向西北方走,预备战争结束后再回到她所爱的河南人当中,见证耶稣基督。
四三年七月,上海内地会拍了一封电报到龙驹寨,嘱咐我们必须赶快北上凤翔,因为日军正继续不断推进,到了凤翔,我与遇见艾伟德教士,也认识了戴德生牧师的孙子。我和艾教士住在一间小房子里,彼此在基督耶稣里有很亲切的交通。另一位海福生教士和她的中国同工预备了妇女查经班的课本,对我们日后的工作帮助很大。不久,我们再接到内地会的电报,要我们在日军一到达潼关,就马上离开凤翔,往陇县去。
日军果然很快就占据了潼关。一早,大家都忙着收拾行李,预备用三辆马车把全部东西运去陇县。可是我心里不大愿意走,一方面因为天气酷热,老师母年纪这么大,恐怕会吃不消,另一方面陇县离龙驹寨更远,以后要回去更加不方便。但是,当时我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只好听话。收拾好了,我溜到外面花园去祷告、看圣经。我读到列王记下十九章七节:“我必惊动他的心,他要听见风声,就归回本地,我必使他在那里倒在刀下。”一看到这句圣经,我好像很有把握,日军人不会到凤翔来。于是我就跑去告诉艾伟德教士,她也相信日本军队不会继续向西进攻。我们二人就一同祷告,求耶稣特别施恩,让每一个人可以相信这件事,免得在烈日当空下,走许多冤枉路。
到了中午,我们正预备启程,凤翔福音堂里有几个人跑来说:“等一等,不要走,有消息说美国兵已经到了日本,日本人怕的不得了啦!”终于我们不用受烈日煎熬之苦。但是,局势仍然相当混乱,所以我们还不能回龙驹寨去。我和艾伟德教士就往扶风去传福音。
在扶风,我认识了胡焕堂牧师。我们一同负责七天的查经班。胡牧师讲解路得记,讲得很好。有一天他在台上说:“他们不会这样做,如同外国人不会吃面条一样。”我在龙驹寨吃过几次面条,知道那里好些人吃面条习惯发出声音,而且不把面条咬段,所以我也会吃。聚会完后,一位弟兄请我们吃饭,吃的正是面条。胡牧师看见我会吃面条,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我发觉他脸上显得怪不好意思的。
晚上聚会开始以前,胡牧师站起来说:“开始讲道之前,我必须承认,今天早上我说‘外国人不会吃面条’这句话说错了。现在我认识一位懂得吃面条的外国人。但是她长的这么高大,恐怕她也是中国人。”从这天开始,胡牧师和我成了很好的朋友。
查经班结束后,胡牧师回到他自己的教会去。我和艾伟德教士仍然留在扶风,在各村各镇里传福音。弟兄姐妹知道有宣教士来到他们的村庄,都异常高兴。有许多地方已经十多年没有主的仆人在那里牧养羊群了。有一次我在一位弟兄家里讲解圣经,小小的房子里越来越多人,炕上桌上都坐满了人。我站在人群当中,足足讲了两个钟头。到了晚上十点,仍然没有人肯走。我说我很疲倦,想休息一会,他们却说:“我们一辈子没有听见过福音,现在这个机会是少有的,你必须多讲,我们一点也不疲倦。”我只好继续讲,一直讲到凌晨两点钟,实在已经声嘶力竭,不能再讲了,我就请那些愿意相信耶稣的人一同祷告,结果小房子里面每一个人都愿意服在神大能的福音面前,接受耶稣做救主。
有一次我在另一个地方传福音,我说:“耶稣有能了把我们从罪恶中释放出来,帮助我们过一个新的生活,还能赐我们永远的生命。”我还未讲完,就有两个人上前来。其中一个是和尚。他问我:“耶稣真的可以使我得着长生不老的生命?他能不能叫我有把握到天堂去?”我说:“耶稣有能力给你永远的生命,我自己也有把握能到天堂去。”但是他仍然没有什么信心,我把一本约翰福音送给他,他就走了。另外一个人流着泪问我:“耶稣真的有能力把我们从罪恶中释放出来?”原来这位王先生是抽鸦片的。他为了买鸦片烟过瘾,把房子、田地和自己的孩子都卖掉了。我就对他说:“神爱王先生,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王先生,叫王先生不至灭亡,反而长生不老。”他表示愿意接受耶稣,我请记着以后烟瘾发作的时候,只要喊:“耶稣救我”,耶稣一定会帮助他的。
一个月以后,我再一次回到这个地方。有两位朋友一见我就说:“你认不认得我?”想了许久,我终于记起来了。白白胖胖的那一位是王先生,鸦片烟已经戒掉啦!头发稀稀疏疏的是和尚先生,已经可以长生不老啦!
我实在看见神奇妙的安排,虽然我离开了龙驹寨,但是福音并没有受到拦阻,反而越发兴旺。四三年十月,我再次回到龙驹寨。到四五年五月,在上海的挪威领事馆要我往四川去,因为有消息说,日军正向陕西进攻。我只好离开爱我的弟兄姐妹。直到战事结束后整整一年多,我才能回到陕西,继续事奉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