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年殉道的毕碧丽教士
Miss Dorothy Jean Bidlake
1899年七月,毕碧丽教士生于美国华盛顿州西雅图市。敬虔爱主的双亲,从小就用圣经教导她,带她上主日学。夏博士(Dr. Norman B. Harrison)1911年秋到西雅图,任大学长老会(University Presbyterian Church)牧师,这位十来岁的女孩因他传讲的信息而归主。
在教会和家庭的双重牧养下,她渐渐成长。因著爱主的父母常以主的事为念,影响她的生命与主同行。当时青年信徒对外宣教的热忱更是震撼各地教会。有这样的背景,她毫不迟疑地奉献事主,预备到海外宣教。她先进罗省圣经学院(Los Angeles Bible Institute) 受造就,后往芝加哥深造,随即获中国内地会接纳。1923年九月抵上海,转往扬州接受语言训练。
奉献见证
毕教士出发前,以「主需要我们」为题写下见证:
「我们顺服神的带领,圣灵便让我们甘心乐意地做主所安排的事工,遵主旨意摆上自己作活祭。无论主领我何往,也不管他的旨意如何,只要全心全意信靠他,定能得胜!
「主的命令是『去』,他的应许是『我就常与你们同在』,这样,我们还要什么呢?如今主耶稣不再在会堂、街上、旷野传道,他已回父家,把传好信息的使命交托我们。他头上留下荆棘冠冕的伤痕,手上留下钉痕,把我们从罪中释放出来,赐我们圣灵,将来更带我们进入荣耀里。我们能令他失望么?
「我对中国内地会的事工有不少认识,因三十年前祖母已是内地会祷告团契的成员,也订购了《中国亿兆》。我双亲十年来都非常看重宣教事工。四年前,我家曾招待一位内地会宣教士,这位敬虔爱主的客人的一举一动,留给年轻的我很深的印象。我若蒙召作宣教士,定会选内地会。
「两年前,我在罗省圣经学院求学时,才真真正正面对『为什么不去呢?』这问题。虽然我非常愿意,且也预备好要『去』,但还没清楚主的呼召。直到有一天,看到陶博士(Dr. R. A. Torrey)的《圣经的教导是什么》一书,他指出那些不认识神的人将来的结局,我才清楚主的呼召。当时,我的健康很差,于是求主说:倘若我复元,求主赐我壮健的身体,定会答允主『去』。
「还记得那天是星期六,向主作这祷告后,便应允他会向内地会申请。想不到星期一主听了我的祷告,便收到内地会的申请表。直至如今,对于主的呼召,我一点也不疑惑。我从神的话语看清这异象,要到中国宣教,唯一的动机是抢救更多灵魂归主。」
踏上工场
完成语言学校的训练,毕教士被派往甘肃兰州这乾旱风沙之地(与她在美国西北区遍地翠绿的故乡,真有天渊之别)。当时兰州是甘肃省最繁荣的城市,也是内地会该省总部的所在,有金乔治医生(Dr. George E. King)主理的波顿纪念医院,对新到的宣教士多方照顾、训练,让毕教士渐渐适应。
1924年7月26日至8月3日,假宣道会在兰州南五十多哩之狄道(今临洮)总部,举行第二届甘肃省宣教士联合夏令会。53位宣教士参加,分别代表内地会、宣道会和北美瑞挪会(Scandinavian Alliance)等三个差会,来自17个宣教站。各地信徒代表共40位。内地会副总监唐进贤(G. W. Gibb)远道从上海来。甘肃与其他各省有别,除中国人(指汉族)有属灵需求外,还有许多西藏人(藏族)、蒙古人(蒙族)和二百万回教徒(回族),都需要特别工人进入他们中间传福音!对刚到中国的毕教士来说,这聚会不仅开了她的眼界,了解其宣教工场之大;又让她认识很多同工,使她不觉孤单,勇往直前,承担主的托付,抢救更多灵魂!
经过约一年的学习,1925年春,她被调往东南部的伏羌(今甘谷)工作。伏羌东22哩便是全州(今天水市),有老练的宣教士李士悌牧师(Rev. Lloyd R. Rist)、贾安兰教士(Miss Annie Garland)、贾素兰教士(Miss Susie J. Garland)及李教士(Miss H. E. Levermore)等,对青年宣教士来说,实在是非常好的配搭。
宣教感受
开始在伏羌宣教区工作时,毕教士写下她的感受:
「夏天过后,为了进入一个福音从没到过的宣教区,我们定下系统化的方法,走遍村镇传福音。每天两、三人成一小组,到区内的大小村镇举行街头布道,唱诗吸引人来聚集,随后讲道传福音。大部分人反应良好,且甚友善,留心听道。
入冬后,山区遍地冰雪,不能再作户外布道,于是支搭临时帐幕聚会。每到一个新地方,我们就合力搭起帐幕,敲锣打鼓吸引人来听道。早晚均有聚会,有些地方还有妇女聚会,她们都能全神贯注地听道两小时!多希望她们当中有些吕底亚。
这回出外布道,住在一位老弟兄家,非常愉快。他既是我们的售经员,又为大英圣书公会(British and Foreign Bible Society)工作,到处销售《圣经》。他的工场范围极广,把神的话如撒种一般传开。」
内战经历
1925年是毕教士工作最起劲而又充满希望的一年;但这遥远的角落受到中国政局的影响。当时中国大部分地方动荡不安,北方军阀混战,上海五卅惨案、汉口惨案、广州沙基惨案等,引起各地罢工、罢市、罢课,形成空前的反帝国主义运动,以反英为最大目标。那年,著名的「基督将军」冯玉祥被委任为甘肃省军务督办,兼西北边防督办。翌年全州、平凉、兰州均有战乱;伏羌情况亦差,毕教士首次经历中国内战,在家书述其经历:
「约一年前,基督徒冯将军被委任为西北区和甘肃省的总司令,差派官吏和军队进驻首府兰州。对群众来说,这是公正、平安的来临;但自私自利的官僚和将军,则恐怕财路将被截断,老羞成怒,起来反叛。战争爆发,起初双方相持不下;但有纪律、有训练的「基督徒部队」蒙主福佑,节节胜利。掌握南部大军的孔将军负责防守伏羌,只知享受,兵临城下,竟不战而逃。冯军入城安民,保证不扰民居;但饱受战乱的百姓,畏兵如畏虎,怎会相信?数日间,三万军人进出城市,分毫不取,与其他军队迥异。
城内乡绅父老组织了红十字会,救济难民。有好几天,我们的大门前挂起国旗和红十字会旗,以便妇孺来我们会堂避难。每当枪声四起,妇孺惊惶失措的跑来,令人伤感不已!她们说在家如坐针毡,来到我们这安静环境,内心却如释重负,可以进食。约二百名妇孺夜间蜷缩睡于地上。过了两三天,形势好转,本可离去;但她们依依不舍,且感到前途茫茫。
起初,我们尽量安慰,叫她们不要惧怕。待她们平静下来,我们有机会作见证、传福音。姊妹们作见证,说到主保守她们,虽然这几天眼见兵临城下,内心仍充满平安。听到这些见证,非常喜乐!
我们长老的师母见证说,第一天晚上,有一两个兵来她家叩门,请求给他们一点水解渴。师母请他们进来坐下,不仅烧水给他们喝,还请他们吃饭。他们多是基督徒,大家谈到当兵和做天国子民的事。闲谈时,师母见棚架上的葡萄已熟透,便请他们随便享用。
杨太太及其丈夫与一群风尘仆仆的士兵,整晚在家中一边聊天,一边烧饭,像一家人在户外野餐般快乐。军人带来所发配的米粮,请民众助他们制成食品,但一定支付工钱;所以,平民一点也没受亏损。有些留守城池,每天听到他们唱圣诗,很是高兴!
冯军继续往东向全州推进,只遇到轻微抵抗,孔军自动退出甘肃。这支基督徒部队一面唱圣诗,一面齐步操进全州。」
撤退沿海
可惜,太平只是昙花一现!1927年3月3日,美国领事馆下令撤侨。跟著4月3日,英国领事馆亦宣布全部撤侨。虽然去年甘肃各地曾有不少地区性战事,但都已平静下来,看来对宣教士没生命威胁;但因西北区遥远,领事馆鞭长莫及,为侨民安全,再三催促各宣教士立刻撤退到上海或沿海城市。于是,甘肃全部宣教士到兰州集合,由波顿纪念医院院长金乔治(Dr. George E. King)领队,大小一行五十人,购了八艘充气羊皮袋制成的大木筏,五月初出发,沿黄河顺流至包头,再乘火车到天津。途中八艘木筏先后搁浅,金医生下水抢救,至最后一艘脱险时,他已精疲力竭,失足遇溺,先返天家。
经历这次大撤退,毕教士抵上海,因中国政局动荡不安,自己也有点筋疲力竭,于是返美休假,疗养身心,时为1928年。在慈母悉心照顾下,渐见康复,便在西雅图多方为主作见证,教会肢体无论老少都十分喜爱她;然而,她没忘记中国,仍渴望早日回宣教区。1929年春回到上海,当时甘肃宣教工作正在扩展,她被分派到伏羌东南面的新宣教站两当(今两当县)。
1928年12月29日,驻东北奉军张学良将军正式与北伐国民革命军议和,经多年战乱,全国终于统一,总算安定下来,原驻甘肃的宣教士一批批从沿海返回内地。最后一批的李教士(Miss H. E. Levermore)和毕碧丽教士(Miss Dorothy J. Bidlake)是休假回来,其馀贝教士夫妇(Mr. & Mrs. Bell)及两孩子、葛教士(Mr. Keeble)、护士任姑娘(Miss Reynolds)和生于中国的第二代宣教士罗姑娘(Miss Ruth Nowack),都是新到的生力军。他们先乘火车从上海出发,抵河南开封,转乘省内火车到河南府(今洛阳),再转车往□州(今三门峡),最后又转车到灵宝,之后再没火车西行了。
艰辛之旅
虽然和平在望,但各地元气大伤。从宣教士回程时写的日记,可见他们如何不辞劳苦地把福音传入中国边远之地:
「最后去灵宝一站,看见列车写著『头等车』三个大字,心想可以享受一下愉快旅途!谁知车厢竟像运牲畜的列车,分成三格。车门和窗户全被拆卸,没有座位,只坐在自己的行李上!地上铺满两寸尘埃,墙更肮脏不堪!幸好两、三小时便到。在灵宝逗留两天,才找到足够的骡马车,但只能去到□西西安府(今西安)。
除了战祸,这一带又遇上旱灾近两年之久。泥土龟裂,地上铺满七、八寸泥土。这两天,西北风迎面刮来,风尘滚滚,令人咳嗽不停。说话时,一会儿便满口尘埃,惟有静躺于骡马车上,闭目养神。骡马车颠簸西行。晚上抵达客栈,大家相见时头脸尽是泥尘,活像路旁的泥菩萨,不禁哑然失笑!
各人连忙取面盆洗脸,谁知旱灾为患,只可盛水寸半,二人共用!之后躺在炕上,进入甜蜜舒适的梦乡!早上四时半至五时,窗外传来贝先生洪亮的声音,众人爬起来,在油灯下穿上鞋子。吃过简单早餐,随即赶路。中午时,大家想著到路旁饭店享受一顿午膳。岂料看见饥饿的孩子围著抢那些掉下来的碎渣儿,真宁愿少吃一点,送给他们。
走了六天才到西安,受到当地宣教士殷勤接待,稍作休息,享受一个热水浴!继续西行,到了□西西部之凤翔。遇到前一批宣教士,三男二女滞留于此,因下一程是山区,沿途盗贼出没。于是大家合成大队,以便照顾,并壮声势。山地不宜使用骡马车,于是等了数天,雇足骡驮轿子和骡子才起行。行列壮观,五男骑骡子,妇女和孩子分乘五辆骡驮轿子,另约有50匹骡子驮行装。这段路虽较舒服,但却惊心动魄,因骡子沿山路走,常靠近山边,容易失足坠下悬崖,多次被吓得魂不附体!虽曾三次轿子翻倒,幸不在山路上。最危险一次是掉在水沟里,竭力把骡子拉上来,人也爬上岸,可幸没受伤。
五天后,全部安抵全州(今天水市),从此分道扬镳,各回自己的福音站。全程合计超过五周。1929年,甘肃因旱灾带来严重饥荒,引起各种流行病,需要全体宣教士投入救援工作。四月下旬,毕教士与六位宣教士及两孩童一同从上海回甘肃,结果五位女宣教士染上致命的伤寒,其中一位是毕教士。当地的医疗宣教士全力抢救,四位渐复元,脱离险境,惟未满三十岁的毕教士病危,终于6月8日安息主怀。」
彰显十架
年长的李教士与毕教士同工多年,待她如妹,一直照顾她,感慨地说:「她为人开朗、仁慈、乐于助人,常常祷告,基督和十字架就是她一生的中心。她事奉的目标和祷告的负担,就是十字架的得胜和彰显。明知饥荒带来连串流行病,她休假回来仍欣然前往甘肃,协助新福音站的开荒工作。虽然还没抵达,但绝不怀疑主的旨意,一直奔那摆在她前面的路。
垂危时,她对我说:『这是十架道路,你愿否走过?』第二天,又说:『他们在那边好像预备要献祭,因为祭坛上一切已准备好了。』也许,她知道被浇奠的时候到了,很清楚从上而来的呼召,因有公义的冠冕为她存留。」黄锡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