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古斯丁小传
公元386年的一天,在米兰的一座花园里,有一个青年,脸上带着难掩的忧伤和痛苦,默默地走到一棵无花果树下,躺了下来。
Aurelius Augustinus
354 ~ 430
他一边流着泪,一边喃喃自语:“主啊!你的发怒到何时为止?请你不要记着我过去的罪恶。”
过了会儿,他呼喊起来:“还要多少时候?还要多少时候?明天吗?又是明天!为何不是现在?为何不是此时此刻结束我的罪恶?”
他的哭声,在空旷的花园里回荡。他的朋友,就坐在不远的长椅上,默默地注视着。
忽然,从邻近一间屋子里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反复唱着:“拿起来,读吧!拿起来,读吧!”顿时,他的脸上呈现一种异常兴奋的表情,他在回想少年时是否曾经唱过这样的儿歌,脑子里却空空如也。他抑制住眼泪的奔涌,站起来,冲到刚才坐的椅子边,拿起那里的圣经,抓到手中,翻开,默默读着最先看到的一章:
“不可荒宴醉酒,不可好色淫荡,不可争竞嫉妒;
总要披戴主基督耶稣,不要为肉体安排,去放纵私欲。”[1]
刹那间,似乎有一束恬静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愁苦和眼泪一下子都消失了,满脸是喜乐的光芒。
几天后,他放弃了待遇优厚的米兰国立修辞学教席,离开他年轻的未婚妻,决心走上十字架的道路,跟随上帝。
第二年,他接受了米兰主教安布罗斯的洗礼,成为一名基督徒。
这位青年,就是被称为教会博士的奥古斯丁,人们为了尊敬,往往在名字的前面加上一个字——圣奥古斯丁。
花园里的这一天,影响了他的整个一生;而他的一生,影响了之后一千多年的基督教史。
他的人生,就是以这一天为分界的。之前,他是一个放荡的青年,一个狂傲智巧的雄辩学家,一个误入歧途的摩尼教徒。之后,他是一个敬虔的主教,一个谦卑睿智的神学家,一个寻求上帝真理的基督徒。
他的改变,被认为一个神迹。他的一生,也充满着传奇。我们的目光,就从这一天开始,回到他的童年去追溯他传奇的一生。
公元354年11月13日,奥古斯丁出生在北非小城塔迦斯特,这座盛产橄榄油的小城位于离突尼斯不远的高地平原上,这里在三百多年以前就已经成为罗马帝国的领地。奥古斯丁的父亲就在城里任职,但收入并不丰厚,他心地善良,不过脾气不太好,当小奥古斯丁出生地时候,他还没有归信基督;而他的母亲莫尼卡则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被后世表为基督徒妇女的典范,他温柔贤良,即使在丈夫无端发火时,她总是言容温婉,以理相劝。她“以忠贞事夫,以孝顺事亲,以诚笃治理家政,有贤德之称。”[2]在小奥古斯丁出生起,就迫切地为他流泪祷告,盼望他长大后也能信仰基督。而父亲则望子成龙,希望能完成自己未曾达到的理想,在仕途上一帆风顺,光宗耀祖。因此,虽然家境一般,但还是打定主意决心让奥古斯丁接受最好的罗马式教育。
当时的罗马教育实行三级制,七至十二岁,入启蒙小学,学识字和算术。十二至十六岁,入文法学校,学文法、诗歌和历史等。十六至二十岁,入雄辩术学校,学修辞和哲学。奥古斯丁基本上按照父亲的意图,学完了这三个阶段。
七岁时,奥古斯丁被送进当地的学校,接受小学教育,学习拉丁文和初等算术,同时学习希腊文。他调皮捣蛋,不爱读书,逃学游荡,荒废学业,但天资聪颖,自小就表现出很好的学习天分。
大约十二岁那年,奥古斯丁前往马都拉城,学习古典文学和修辞学。该城位于塔迦斯特以南不远的地方,即今日阿尔及利亚的莫达乌路赫城,当时为的北非的一个文化重镇,他在那里学习了整整四年。他还是不喜欢非母语的希腊语,但是对拉丁文,却情有独钟。广泛阅读拉丁文文学,尤为推崇拉丁诗人维吉尔,迷上了他的长诗《埃涅阿斯》,并为狄多的失恋自尽而流泪,感慨于那一句“狄多的香消玉陨,以剑自刎”。他在迦太基就学时,成绩非常优异,有一篇关于朱诺女神的散文,在朗读时曾获得老师同学的满堂喝采。在那里,奥古斯丁奠定了他扎实的拉丁文根基。
十六岁那年,由于家庭经济拮据,奥古斯丁不得不暂时休学,闲在家中。那一年,随着他青春期的萌动,肉欲的力量开始主宰着他的心灵,后来又与寻求真理的心志成为两股相争不已的力量。这样的争战,一直延续了很多年。他在肉欲的驱使下,开始了放荡的青年时代。他感到周围全是浓雾,使他看不见真理的晴天,而他的罪恶恰从他的肉体中长了起来。虽然,他的母亲频频在私下劝告他,但他依然我行我素。他的父亲一心盼望着儿子的学业,而未加管教。“情欲的荆棘长得高出头顶,没有一人来拔掉它”。[3]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奥古斯丁在罪恶的泥潭里越陷越深,不能自拔。他还伙同他的朋友一起偷窃,并且以此为乐。在《忏悔录》中,奥古斯丁详细地记载了这一经历:
在我家葡萄园的附近有一株梨树,树上结的果实,形色香味并不可人。我们这一批年轻坏蛋习惯在街上游戏,直至深夜;一次深夜,我们把树上的果子都摇下来,带着走了。我们带走了大批赃物,不是为了大嚼,而是拿去喂猪。虽则我们也尝了几只,但我们所以如此做,是因为这勾当是不许可的。我也并不想享受所偷的东西,不过为了欣赏偷窃与罪恶。[4]
那一年的浪荡生活在奥古斯丁的心灵上刻下很深的印痕,当他后来回忆起这一段少年时的岁月,还痛悔不已:“唉!真是离奇的生活,死亡的深渊!竟能只为犯法而犯法!”
在家乡游荡了一年之后,奥古斯丁被父亲送往迦太基,学习修辞学和哲学。为了送他去迦太基读书,父亲除了自己省吃俭用外,还得到了亲友罗马尼亚努的鼎力资助,他允诺一定要帮助奥古斯丁完成学业。但不幸的是,一直盼望着儿子学成归来的父亲,在两年之后就去世了。在去世前,他接受了洗礼。
迦太基,位于今日突尼斯市郊的马尔萨,自腓尼基人创立市镇以来,已经一千两百多年的历史,是当时地中海沿岸的一个著名的港口城市,在罗马帝国中,人口仅次于罗马。与其他欧洲城市一样,受到罗马风俗的影响,生活奢靡腐败,纸醉金迷。奥古斯丁一来到迦太基,就感受到这里的放纵气氛,并深陷其中。他在《忏悔录》中是这样描述当时的激动心情的:
我来到了迦太基,我周围沸腾着、振响着罪恶恋爱的鼎镬。我还没有爱上什么,但渴望爱,并且由于内心的渴望,我更恨自己渴望得还不够。我追求恋爱的对象,只想恋爱;......爱与被爱,如果进一步能享受所爱者的肉体,那为我更是甜蜜了。我把肉欲的垢秽沾污了友谊的清泉,把肉情的阴霾掩盖了友谊的光辉;我虽如此丑陋,放荡,但由于满腹蕴藏着浮华的意念,还竭力装点出温文尔雅的态度。我冲向爱,甘愿成为爱的俘虏。[5]
果然不久,奥古斯丁就成为了爱的俘虏。一名迦太基女子走进了他的生活,他们很快就同居了,并且生了一个孩子,名叫阿德奥达特。这位非洲女子,历史上没有留下她的名字,奥古斯丁在《忏悔录》中的也很少提及,但她与奥古斯丁一同生活有十五年之久,后来因为奥古斯丁另有婚约,才独自离去,后来据说隐居在修道院里,终其一生。
当时,迦太基也有着罗马种种的风尚,戏剧自然是少不了的。奥古斯丁是剧院里的常客,一出出新上演的恋爱剧,他总是抢先去看,并为之兴奋不已,为着剧中人物的失恋而悲伤,为剧中恋人的无耻作乐而怦然心动,跃跃欲试。
虽然,罗马帝国正逐渐走向衰败,但学术空气依然非常浓厚,罗马城的“斯多葛”廊柱下依然有着哲学家在那里辩论,雄辩术的弟子们在市场上公然辩论。迦太基作为北非的学术中心,也是毫不逊色。斯多葛主义、学园派、新柏拉图主义等哲学流派,在迦太基也颇为流行。但当时的年轻人更热衷于雄辩术(修辞学),因为经过训练,就能获得一副出众的口才,从而可以出人头地。奥古斯丁也是怀着这样的雄心,带着父亲的期望,在雄辩术学校中,认真地研读雄辩术的书籍,成绩名列优等,因此而沾沾自喜,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在十九岁时,他读到西塞罗的著作《荷尔顿西乌斯》,这本书因为其中的词藻华美,而被学校列为必读书目。但其中有一篇劝人读哲学的文章,并对各种哲学流派进行了批判,使奥古斯丁深受吸引,从而产生人生的第一次思想转变,被后世称为“皈依哲学”。他突然明白过去虚空的希望真是卑不足道,便怀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热情,向往着不朽的智慧。他钻研这本书,不再着眼于华丽的辞藻,而是其中所蕴涵的思想。奥古斯丁追求智慧之心因而被唤醒,他“决心将一生奉献于追求真理。”
他开始阅读圣经,想寻找西塞罗文中所提及的智慧。但一读就感到十分失望,因为其中的文字过于单纯,而且又缺乏哲学性的内容。当他进一步思考善恶问题时,认为基督教不能给他解释,他问道,基督教的上帝是善的,但为什么世界上却有恶的存在?他深深地为这个问题所折磨。善与恶的问题,在奥古斯丁那里,因为亲身的经验,一直不只是把它当作一个形而上学的问题来思考,他不停的问自己:自己的罪恶从哪里来?这个问题,在他的一生中,是思考得最多也是最为深刻的一个问题。
这时,摩尼教给了他这个问题的答案,使他深感满意。摩尼教,是由波斯人摩尼所创立,他自称接受了上帝的直接启示,结合基督教和东方宗教所成立的一个宗教。当时,在非洲摩尼教影响很大。摩尼教持有二元论的世界观,认为善与恶是两个对立的永恒原则,善来自光明之神,恶来自黑暗之神,两者不断争战。而人的灵魂来自善,肉体则来自恶,犯罪来自恶的原则,因此人不需要负道德责任。这一点,使在罪恶中沉沦的奥古斯丁得以从自我谴责中解脱出来,心安理得地去放纵自己。正因为此,奥古斯丁此后九年一直作为摩尼教的初级会友,并且还曾热心传教,带领一些朋友进入这个教派。
差不多在刚刚参加摩尼教后不久,即374年,奥古斯丁终于完成学业,返回故乡塔迦斯特,开始他的教师生涯,在一所学校教授文法。回家后,他母亲莫尼卡听说儿子信奉摩尼教,非常痛心,本来执意要赶他出门。后来,一个梦,使她改变了想法。在这个梦中,她梦中见自己站在一条木尺上,又见一位容光焕发的青年含笑走到她跟前。这时她痛不自胜,那位青年询问她何故悲伤天天哭泣,她回答说是痛心于儿子的丧亡。那位青年请她放心,教她留心看,她在那里,儿子也在那里。她仔细一看,看见儿子在她身边,站在同一木尺上。莫尼卡相信这是上帝在梦中给她的启示,让她忍耐等候,因为他儿子必然与她一同得到救恩。而与此同时,一位主教劝告她说,“付出这么多眼泪(代祷)的儿子不可能失去。”于是,莫尼卡才重新拾起希望,继续为她的儿子代祷。
376年,奥古斯丁再一次前往迦太基。不过这一次不再作为学生,而是被聘为讲授修辞学(雄辩术)的教师。这座学生时代居住过的城市面貌依旧,所有的一切依然吸引着二十二岁的奥古斯丁。他刚到迦太基时,他的资助人罗那尼亚努表达了他父亲生前的愿望,希望他能成为律师,因为这是通往上流社会的必经之路。但奥古斯丁的愿望正好相反,他依然抱有学术雄心,想成为一名优秀的修辞学教师。
当时,所有的人都认为,奥古斯丁在学术道路上前程无量。因为,一般勤学聪敏的人认为极难理解的那些问题,在他毫无困难,并且自认为“他们中间最聪明的,也不过是最先能领会我的解释的人”。偶然之间,他得获亚里斯多德的逻辑学著作《范畴论》,便急不可待地读了起来。这本书为迦太基的雄辩术教授们所推荐,但非常深奥,许多人听了讲解,也很难领会要旨。但奥古斯丁却无师自通,不但能理解,而且能举一反三,加以清楚阐释,令老师和学生所惊叹。在二十六岁那年,他还完成了美学论著《论美与适宜》。此书是奥古斯丁的处女作,分两三卷,在书中他阐述了早期的美学思想,认为“美就是适宜”,可惜后来因为献给罗马的演说家希埃利乌斯而告失。奥古斯丁还曾在一次诗剧竞赛获得冠军,当时的总督文提齐亚努斯亲自给他颁发过优胜花冠,从而轰动全城。
在迦太基的几年中,奥古斯丁虽然未脱离摩尼教,但摩尼教的学说并未使他真正内心平安,促使他不断反省。他渐渐发现,摩尼教学说并非原先想象的那么理想和真实。于是,他开始痴迷于星相术,惊异于星相术对天象预言的神奇应验,还经常向那些出名的星相术家请教,想了解其中的奥秘。曾经给他颁奖的名医文提齐亚努斯,在私下的场合,常常以他亲身的经历劝告他,告诉他这不过是出于偶然罢了,劝他离开这种“荒诞不经之说”。他最知己的朋友内布利提乌斯,也是这样说。但奥古斯丁丝毫不为所动,他辩解说,并没有找到一种可靠证据,能正确无误地证明这些星相学家的预言的应验是出于偶然,而不是出于推演星辰。
他还热切地宣扬他所信奉的摩尼教和占星术,以致他的一些朋友也受他的影响,身陷其中。其中有一位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但在他的自传中并没有留下他的名字,奥古斯丁使他放弃了幼年的基督教信仰,归入摩尼教。但疾病突然临到了他,在昏迷中,他的亲友们请来了神职人员,给他施行“洗礼”。奥古斯丁自信他的朋友肯定反对这么做,便在稍微清醒时以“洗礼”取笑他,哪知他大发雷霆,说“如果想和他继续做朋友,就不要说这样的话。”这使奥古斯丁颇为失意,并满心期待着他的病愈。但没过几天,他的朋友就去世了。这给奥古斯丁带来很大的打击,在后来的回忆中,他这样写道,“我的心被极大的痛苦所笼罩,成为一片黑暗!我的眼中只看见死亡!本乡为我是一种刑罚,家庭是一片难掩的凄凉。过去我和他共有的一切,这时都变成一种可怕的痛苦。”[6]一直过了很久,他都不能相信,他的朋友已经永远离开他了。在那段时间,他对死亡充满着痛恨,也充满了恐惧,他写道,“死亡犹如一个最残酷的敌人,既然能吞噬了他,也能突然吞下全人类。”
在二十九岁那年,一个期待已久的人物来到迦太基。他就是摩尼教的主教福斯图斯,在近乎九年之中,奥古斯丁的摩尼教信仰一直处于摇摆不定之中,因为他仔细考量哲学、占星术和摩尼教,发现摩尼教中关于日月星辰运行的解释不能让他满意,还不如其他学问。当他偶然接触到一些摩尼教徒,一旦问他们这些问题,他们便马上捧出福斯图斯,说只要他来,和他一谈,这些问题便迎刃而解,即使有更难的问题,他也能清楚解答。
他终于来了。确实如众人所说的那样,他是一个很有风趣、善于词令的人物,一般老生常谈出于他的口中便觉非常动听。他的演讲极其轰动,每次都被众人团团围住,而奥古斯丁只有远远地站在外面,听他的演讲。等待了好几天之后,奥古斯丁才寻到一个与他私下见面的机会,向他请教那些困扰他九年之久的问题。但是他的答复令奥古斯丁彻底失望,发现福斯图斯徒有虚名,只不过读过几篇西塞罗的演说、一两部塞涅卡的著作和一些诗集而已,而对奥古斯丁所提到的哲学几乎一无所知。当被问及天体运行等问题,他更是很谦虚地推却了,坦承自己也不太明白。
从此之后,奥古斯丁对研究摩尼教著作的兴趣被完全打碎了,但因为奥古斯丁已担任迦太基的雄辩术教授,教导学生文学,因此依然与福斯图斯交往,与他探讨相关的问题。那时,奥古斯丁还不打算与摩尼教完全决裂,因为他觉得还找不到更好的学说。
过了不久,朋友给他在罗马谋到了一个教席,不但有更好的前途,而且待遇丰厚,另外,还特地强调罗马的青年能比较安静地读书,受比较严格的纪律的约束,不会象迦太基的学生那样,乱哄哄地、横冲直撞地冲进另一位教师的教室,在里面大肆捣乱。于是,奥古斯丁打算结束在迦太基的教职。听从朋友的意见,动身前赴罗马。因为,他对那些捣乱的迦太基学生实在是无法忍受了。
这次前往罗马的旅程,母亲莫尼卡却被蒙在鼓中,对此毫无所知。直到奥古斯丁打起包袱往海边去时,母亲获悉后才哭喊着追赶到码头,并且在奥古斯丁身边寸步不离,央求着他不要离开,即便一定要去,也要一同前去。于是,奥古斯丁撒了个谎,推说暂时不准备出发,因为要等顺风时和朋友一起上船。莫尼卡信了,但仍不肯回去,就暂时留在离泊船不远的一所教堂中,独自过夜。就在那一夜,奥古斯丁偷偷地溜走了,留下他的母亲在堂中祈祷痛哭,悲痛欲绝。
风起了,扯足了布帆,海岸在他们的视线中消失。前面就是罗马,世界的中心!
奥古斯丁对罗马充满了期望,他一想到这个伟大的都城,就兴奋不已,他在船上热切地与朋友谈着这个梦想中的城市,罗马的荣耀和美丽一幕幕地在他的梦中呈现。
但是,罗马迎接他的是一顿疾病的鞭子。他寄宿在摩尼教的一位教友家中,热度越来越高,不停地说着胡话,几乎要死了。在迷迷糊糊中,他想起了在童年时地那次重病,那一次也几乎要死,但母亲在他地小床边,握住他的小手,为他祷告,他也轻轻地向上帝祷告,病居然奇迹般地好了,但原来打算的洗礼却不知何故没有举行。当他想到这里,就想起他的母亲,现在虽然不知道他得了重病,但必定象以往的二十多年一样,从不间断的每天早晚两次,到教堂去流泪为他的儿子祈祷,希望上帝能听允他的祷告,看顾并且拯救他。这一次,迷迷糊糊地过了几天之后,奥古斯丁居然象儿时那次一样,神奇般地恢复了健康。
大病初愈之后,奥古斯丁一方面在家中招收一些学生,教授他所擅长的雄辩术。另一方面,在罗马也广交朋友,除了与摩尼教的教友继续交往之外,还开始接触学院派的哲学家。经历了一场对摩尼教的失望之后,他对一切知识都产生了怀疑。而学园派主张对一切怀疑,强调人不可能认识真理。这一点正合他意,于是热情地研究学园派地著作,并且与他们讨论。他越来越觉得,学园派的观点高于摩尼教的知识,甚至毫不掩饰地批评他房东,指斥摩尼教信仰中的种种荒唐不经之说。虽然如此,对于善恶来源的问题,奥古斯丁仍觉得摩尼教的观点很有道理,并且认为摩尼教徒对圣经的批评,是无法辩驳的。
到罗马不久,这位从迦太基来的年轻老师便声名雀起,获得很多赞誉。但与此同时,这位异乡的老师也备受当地学生的愚弄。他们往往串通一起,会突然转到另一个教师那里,目的是赖交学费。对于这种行径,奥古斯丁极为气愤,痛斥“他们重钱财。轻信义,不惜践踏正义”,“简直是一批狐群狗党”。正苦恼之时,米兰派人到罗马,请罗马市长委任一位雄辩术教授,并授予他公费旅行的权利。奥古斯丁听到这一消息后,非常兴奋,认为机会来了,就通过他的摩尼教朋友去谋求这职务,并写了一篇演说稿上呈于当时的市长西玛库斯,市长表示非常满意,便答应派奥古斯丁去米兰。
384年秋,奥古斯丁动身前往米兰。这份公职使他颇为得意,因为可以靠着它进入上流社会,结识当地的社会名流、诗人、哲学家。于是,奥古斯丁一到米兰,就去拜访当时闻名于世的米兰主教安布罗斯。这次去,并不是问学,也不是去寻求真理,而是只是出于礼节,并想一睹他的神采。这次会面,没有确实没有让他失望,虽然并不相识,但安布罗斯仍慈父般地亲切接待他,并以主教的风度欢迎他来家作客。一席交谈,使奥古斯丁深为敬佩,安布罗斯谈吐典雅,学识渊博,为人谦逊,这些都远在摩尼教主教福斯图斯之上,那时他对基督教重新拾起一点好感。
于是,他开始到教堂去听安布罗斯的讲道,起初,奥古斯丁并不注意讲道的内容,仅仅喜欢听他讲道的方式。但后来慢慢觉得他的见解的确持之有故,言之成理。以前,奥古斯丁一直以为基督教在摩尼教徒的责难之前只能哑口无言,但在听了安布罗斯关于《旧约》的讲论之后,开始改变看法,觉得过去是过于拘泥圣经的字面意思,而未知其精义。这时,在他心中,摩尼教和基督教的天平开始起了变化,虽然觉得基督教似乎有理,但仍然觉得不应该排斥摩尼教,双方基本上是旗鼓相当,基督教虽不是战败者,但还不是胜利者。这一态度也受到当时学园派思想的影响,对一切怀疑,在一切之中飘飖不定。对摩尼教如是,对基督教也是这样。一直过了很久,奥古斯丁发现许多哲学家的见解优于摩尼教,便暗暗决定脱离摩尼教。至于哲学家的思想,虽然看似有理,但还觉得不可完全信任。
听了一段时间讲道之后,奥古斯丁深受基督教的鼓舞,决定在教会中做一名“慕道友”,来寻求上帝的带领。
正在此时,他的母亲听说奥古斯丁到了米兰后,便不辞劳苦,一路打听才寻到奥古斯丁的住处。两人离别数年后,相拥而泣。奥古斯丁想给母亲一点安慰,便告诉她自己已经不是摩尼教徒了,但还不是基督徒。母亲听后,并没有因为儿子脱离异教而特别欣喜,只是对他的处境略感安心。但她确信上帝已经垂听了她的祷告,于是,她平静而满怀信心地对奥古斯丁说:“我在基督里相信,在我去世之前,一定能看到你成为热心的基督徒。”奥古斯丁不言。
到了米兰后,莫尼卡更是热切地为奥古斯丁祷告,并且经常前往教堂,去听安布罗斯的讲道,上帝的话就像“流向永生的泉水”一样流淌下来,使她倍得喜乐。莫尼卡非常敬重安布罗斯,不只是因为他的学识渊博,更重要的是,奥古斯丁正受到他的影响慢慢地走向上帝。安布罗斯看到莫尼卡的敬虔和热诚,在奥古斯丁面前经常赞扬她,祝贺他有这样一位好母亲。
在米兰期间,奥古斯丁并没有很多机会单独与安布罗斯深谈,每次不是很多人要拜访他,就是他正在书房默默读书。奥古斯丁不愿打扰他,便独自离去。但回去后,他更热切地去教堂,听安布罗斯的讲道,思考信仰的问题。奥古斯丁越来越明白,圣经上所谓的难题,其实是可以解明的,而摩尼教所讲论的,却是越加的荒唐。奥古斯丁在听道之余,也一直在苦苦地寻求生命的意义。在《忏悔录》中,他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我走过米兰某一条街道时,
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大概喝了酒,欣欣然自得其乐。我不禁叹息着对同行的几个朋友说起,我们醉生梦死带来了多少痛苦,在欲望的刺激下费尽心机作出很多努力,而所背负的不幸包袱却越来越沉重的压在我身上,我们所求的不过是安稳的快乐,这乞丐却已先我而得,而我们还可能终无所获。这个乞丐花得几文钱,便获得当前的满足,而我正在艰辛困顿中百般追寻。果然他所得的快乐并非真正的快乐,可是我所贪求的比这更属渺茫。总之他是兴高采烈,我是神情颓丧,他是无忧无虑,我是顾虑重重。如果有人问我:“你愿意快乐呢,还是愿意忧患?”当然我回答说:“愿意快乐。”如果再问我:“你愿意和那个乞丐一样,还是像你现在这样?”我却仍愿在彷徨疑虑中与我周旋。这是由于错误的偏见,并非由于真理。因我不应自以为学问富裕而比他优越,我的学问并不给我快乐,不过是取悦于他人的一套伎俩,不是为教育人们,只是讨人们的欢喜。
奥古斯丁意识到学问的无用。知识,也许能带来荣耀和掌声,但并不能带来幸福和平安,更不能带来生命的意义。
这时,除了他的母亲和他在一起之外,还有他的几位好友。一位是阿利比乌斯,他是奥古斯丁的同乡,出身望族,是他在迦太基教书时的学生。他也跟随年轻的老师从罗马到米兰,在那里担任法律顾问,他操守廉洁,使人惊奇。而另一位朋友内布利提乌斯,他也离开了家乡跟随奥古斯丁来到来兰,只是为了与奥古斯丁一同探讨真理。他们三人一有空闲,就在一起阅读、讨论,希望能寻求到真理。
奥古斯丁虽然在思想上有很大的变化,然而在生活上依然如故,耽于声色。除了原来同居的非洲女子外,还常与其他女子发生关系。但他渐渐明白,同居的方式并不为基督教会所接纳,上帝也不喜悦这样。但又“担心没有一个女子的拥抱,生活太痛苦了”。于是考虑听从母亲的意见,与另一位女子缔结婚约。他结婚的想法,一开始遭到朋友的强烈反对,认为结婚后便不能一起探讨真理了,并且诧异于他的无法节制的欲望。但奥古斯丁还是向一位罗马女子提出婚姻的请求,对方也已经答应;奥古斯丁的母亲对这件事非常热心,盼望着他婚后能领受生命的“洗礼”,从此开始敬虔的生活。因为婚约的原因,原先同居的女子无奈地只身返回非洲,留下了两个私生子。但未婚妻年龄尚小,按照罗马法律,要等两年方能完婚。奥古斯丁受不了孤单的日子,终于“受情欲的驱使”,又有了一个情妇,与之发生暧昧关系。
显然,这种沉缅于情欲的生活同新的思想认识发生尖锐的矛盾,斗争无疑是十分激烈的。他在《忏悔录》中这样感叹道:“我败坏而罪恶的青年时代已经死去,我正在走上壮年时代,我年龄愈大,我思想的空虚愈显得可耻。我的心呵叱着一切幻象,我力图把大批绕我飞翔的丑恶影像从我心目中一麾而去。可是随散随集,依然蜂拥我前,遮蔽我的视线。”他的心中一直进行着善与恶,光明与黑暗的争斗,圣经中《罗马书》七章的几节经文正是他内心的写照:
我也知道在我里头,就是我肉体之中,没有良善;因为立志行善由得我,只是行出来由不得我,故此,我所愿意的善,我反不作;我所不愿意的恶,我倒去作。...我觉得有个律,就是我愿意为善的时候,便有恶与我同在。因为按照我里面的意思,我是喜欢上帝的律;但我觉得肢体中另有个律和我心中的律交战,把我掳去,叫我附从那肢体中犯罪的律。我真是苦啊!谁能救我脱离这取死的身体呢?
在这一段内心争战的日子里,在上帝的带领下,他的心正在越来越向上帝靠近。但是罪恶来源的问题,依然萦绕在他的心头,他依然没有在基督教里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一直为之疑惑:“谁创造了我?不是我的上帝吗?上帝不仅是善的,而且是善的本体。那末为何我愿作恶而不愿从善?是否为了使我承受应受的惩罚?既然我整个造自无比温良的上帝,谁把辛苦的种子撒在我身上,种在我心中?如果是魔鬼作祟,则魔鬼又是从哪里来的呢?如果好天使因意志败坏而变成魔鬼,那末既然天使整个来自至善的创造者,又何从产生这坏意志,使天使变成魔鬼。”[7]这些思想重新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正在这时,奥古斯丁读到了新柏拉图派哲学家普罗提诺的著作。发现真理原来是在物质世界之外,不能在其中找寻真理,而不是象摩尼教所说的要在物质中去寻。新柏拉图主义对奥古斯丁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其中的思想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启发。他们认为上帝是善的本源,但恶与善相比是一种非实在的东西,这给他后来的善恶观无疑是一个启示。他开始真正从摩尼教中摆脱出来,从“受造之物,辨识你形而上的神性”,并且也已确信上帝的实在和无限。
随后,他开始以“迫不及待的心情”仔细研读圣经,尤其是保罗的书信。他发现,过去所认为的保罗书信中有自相矛盾之处和与《旧约》相抵触的想法,其实并不正确,他清楚看出圣经是一个和谐的整体,并没有歧异之处。于是,奥古斯丁转而“仰瞻你(上帝)的神功伟绩,不禁发出惊奇的赞叹。”他惊异地发现,过去在其他书籍中读到的正确的理论,在圣经中也都存在。而圣经上的真理,如上帝的恩典、许诺的新天新地、平安和喜乐的确据等等,在那些书籍中都未写出。至于使徒保罗的书信,要远远比哲学书籍有真理和智慧。奥古斯丁终于认识到,上帝是应当追求的永恒不变的真理。至于恶,无非是世界万物并非十全十美而有所缺陷的表现,也就是说,恶是善的缺乏。作为世界万物中的人,务必弃恶从善,信奉上帝,追求真善美。
时光飞逝,岁月跨入386年,那是奥古斯丁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年。
经过一段时间的听道读经,奥古斯丁对于世俗的生活渐渐生出厌倦的念头,不再想追逐什么名利地位了,看到有很多人在教会中奉献做工,很受激励,但是“对女人还是辗转反侧,不能忘情。”于是,奥古斯丁去拜访德西姆普利齐亚努斯,请他就当时的心境,指示适当的方法,该如何走主的道路。德西姆普利齐亚努斯是安波罗修的授洗者,在教会中德高望重,很受尊敬,但当时年纪已经很大了。奥古斯丁向他讲述了自己曾经的堕落生活和最近的改变。当德西姆普利齐亚努斯听到奥古斯丁谈到新柏拉图派的一些著作时,就兴致勃勃地讲起这些著作的拉丁文译者的故事,他就是德西姆普利齐亚努斯在罗马时的好友维克托利努斯。
维克托利努斯曾经是罗马雄辩术教授,但当时已经去世。在将近逝世之前,他信了基督教。维克托利努斯是一位博学的学者,精通各种哲学流派,著作甚丰。很多高贵的元老都出于他门下,由于他对教育的卓越贡献,受到极大的荣誉,生前人们就在广场上树立他的像,以示尊敬。但他一直敬拜罗马的诸神,参加着罗马贵族和民众们举国若狂的祭祀仪式。后来年岁已高时,维克托利努斯才开始读圣经和基督教的各种书籍,但非常用心。有一次,他私下对西姆普利齐亚努斯说:“你知道吗?我已是基督的信徒了!”西姆普利齐亚努斯让他到教堂去,他因有所顾虑婉言拒绝。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对西姆普利齐亚努斯说:“我们一起往教堂去;我愿意成为基督徒!”后来,他在站在罗马城的高处,公开向教友群众颂读誓文,正式加入基督教。这件事引起全城的轰动。在叛教者犹利安在位时,明令禁止基督徒教授文学和雄辩术,维克托利努斯不愿放弃信仰,而放弃了待遇丰厚的教席,从而传为美谈。
奥古斯丁听完这个故事,有一个想法在他心中翻腾,那就是象维克托利努斯一样,抛弃教席,跟随上帝。但此时,肉欲依然在他心与之相争,使他不能下此决定,因此,他的内心非常苦闷。一有余暇,便和阿利比乌斯经常到教堂中去,祷告,听道。
一天,奥古斯丁与阿利比乌斯独自在家,有一位同乡的客人前来拜访,他名叫蓬提齐亚努斯,在宫中担任要职。他偶然注意到桌子上有一本使徒保罗的书信。就含笑望着奥古斯丁,向他道贺。蓬提齐亚努斯是个热心的基督徒,他向奥古斯丁讲起埃及隐修士安东尼的故事。后来还讲起两个同事的故事,他们是宫廷要员,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看到一卷安东尼的传记,便立志放弃“凯撒之友”的职位,而成为“上帝之友”,追随上帝。而前者正是许多人毕其一生所梦寐以求的。
当蓬提齐亚努斯讲述这个故事时,奥古斯丁顿时感到羞愧不已,越听越觉得自己的可耻,并痛恨自己。从十九岁那年读了西塞罗的《荷尔顿西乌斯》一书引起对智慧的爱好后,大约十二年过去了,却始终留连希冀于世俗的幸福,不肯致力于觅取另一种幸福。
一听完这个故事后,奥古斯丁就冲到阿利比乌斯那里,叫喊道:“我们等待什么?你没有听到吗?那些不学无术的人起来攫取了天堂,我们呢?我们带着满腹学问,却毫无心肝,在血肉中打滚,是否他们先走一步,我们便耻于跟随他们?不是更应该惭愧自己没有跟随吗!”阿利比乌斯不作声,惊愕地望着他。
他们的寓所有一个小花园,屋子和花园都听凭使用,因为屋主并不住在那里。内心的风暴把奥古斯丁卷到花园中。他进到花园中,阿利比乌斯是寸步不离地跟在他后面。即使有他在身边,奥古斯丁依旧觉得自己是无比孤独。
他们在离开屋子最远的地方坐下来。奥古斯丁的内心奔腾着澎湃的波涛,恨自己为何不追随上帝的旨意,接受上帝的律法。他不停地搔头,敲额,抱膝,难以控制地作出许多痛苦的样子。
他在心中自言自语说:“快快解决吧!快快解决吧!”但随即脑海里又浮起那些的旧相好,她们轻轻地扯他肉体的衣裙,轻轻地说:“你把我们抛开了吗!”转而,脑海里又呈现另一副景象:“纯洁庄严的节制,明朗而肃穆地微笑着,庄重地邀请我上前,向我伸出充满着圣善的双手,准备接纳我,拥抱我。那里有多少儿童,多少青年,多少年龄不同的人,有可敬的节妇,有老年的贞女,在这些人身上,节制并非没有生息,因主的照临,使她儿女成行,欢聚膝下。”奥古斯丁的心里充满了挣扎,两种力量在心里拉扯着,厮打着。奥古斯丁的脸痛苦得变形了,额头上汗如雨下。而他的朋友阿利比乌斯坐在他边上,静静地等待着他这次异乎寻常的内心冲动的结局。
奥古斯丁的灵魂深处,掀起了巨大的风暴,带来了倾盆的泪雨。奥古斯丁为了能嚎啕大哭,便起身离开了阿利比乌斯,躺在一棵无花果树下,尽让泪水夺眶而出。
于是,就出现开头的一幕。这一幕被称为“花园里的奇迹”。莫尼卡听奥古斯丁述说他的经历后,知道她三十多年来的流泪祷告,终蒙上帝应允。顿时喜极而泣,象小孩一样手舞足蹈起来,最后跪在地上,向上帝感恩:“你充充足足地成就一切,超过我们所求所想的”。奥古斯丁和阿利比乌斯也随后跪了下来,流泪祷告。
那一年,奥古斯丁三十二岁。“花园里的奇迹”,常被后来的基督徒将它与使徒保罗在大马士革路上的光照相提并论。
自从那日之后,奥古斯丁似乎完全换了一个人,正如圣经上所说的“一个新造的人”。原来的愁烦焦虑一扫而空,喜乐象阳光一样打在他脸上,看见他的人都觉得惊奇。他也时常在上帝面前感恩祷告:“主,我是你的仆人,我是你的仆人,你的婢女的儿子。你解放了我的束缚,我要向你献上谢恩之祭。请使我的心和我的唇舌歌颂你,使我的四体百骸说:主,谁能和你相比?请你答复我,请你对我的灵魂说:我是你的救援。”
几天后,奥古斯丁以肺部不适为由,毅然辞去米兰的教席。从教的最后二十几天,因为迫切地向往着事奉主的道路,对他而言真可谓难熬之极,但总算忍了过来。就在这段日子里,奥古斯丁准备离开米兰并考虑洗礼,阿利比乌斯也准备一同离开,但他的朋友凡莱公都斯却还没有下决心接受信仰,因为家庭的原因,他也不能同行,借给了奥古斯丁一套加西齐亚根的别墅,自己往罗马去了。
学期结束后,奥古斯丁收拾起所有的行李,前往离米兰不远的加西齐亚根,与他同行的有他的母亲、兄弟和堂弟,还有几个学生和朋友,他的儿子阿德奥达特也在其中。他们一方面一起讨论哲学,另一方面也在准备受洗。那段日子,这间美丽的乡间别墅成了精神的天堂,人们把他们比作突斯库鲁姆树荫下的西塞罗和他的哲学朋友们,但奥古斯丁他们显然要比他们年轻得多,也更有生气。我们可以在他在这几个月中留下的几部著作中,瞥见当时的情形:
“这天天气很好,这里的冬季能有如许气温可算是十分暖和了,我们情不自禁地出门来到草地上,以往我们也经常这样做。”(《论秩序》2卷1节)
“尽管再有两个小时天就要黑了,我们还是去了草地,非同寻常的黄昏秀色分外诱人,我们决定不要错过白天尚余的美景,所以我们便来到往日照例聚谈的树下,各就各位。”(《驳学园派》2卷25节)
奥古斯丁的母亲,也不甘寂寞,一方面象慈母一样照料他们,另一方面也经常参加讨论,她的智慧,让所有的人惊奇。
他们的讨论遵照着柏拉图和西塞罗的经典对话方式,因为奥古斯丁认为没有比以问和答更好地发现真理的方式了。这段时间,因为从信仰而获致的平静和安宁,奥古斯丁的天才倾泻而出,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完成了《驳学园派》、《论幸福生活》、《论秩序》以及《独语录》,其中《独语录》被认为是奥古斯丁在这一时期创作的总结和高峰,这是他早晨默想、祈祷与流泪的产物,其中开头的内心对话就是一段对上帝的长篇祷词。其中有着较多的新柏拉图主义倾向,但无疑他的思想正在从新柏拉图主义转向基督教。
加西齐亚根的乡村生活很快就要结束,从386年秋季到387年的春季的这几个月时间,给大家留下非常美好的记忆。随后,奥古斯丁返回米兰,去参加由安布罗斯主讲的基本教理的课程,预备领洗。
公元387年的复活节,他与儿子阿德奥达特、朋友阿利比乌斯,一同由米兰主教安布罗斯施洗,归入基督,时年三十有三。
受洗后不久,奥古斯丁和他的朋友们便准备离开欧洲,一致决定返回非洲隐居。他们从米兰来到奥斯蒂亚,准备乘坐到非洲的船只。但一起意外事件使他们不得不留在那里,因为企图篡位的马克西姆起兵反抗皇帝狄奥多西,港口被封锁了。他们不知道要等多少日子,奥古斯丁和他的朋友已经颇有些名声了,他们被临时安置在一座当地富家的房子里。这段奥斯蒂亚的日子,对于奥古斯丁来说,将是终生难忘的。因为,在这里将有两件事要发生。
一件事被后来称为“奥斯蒂亚显圣”。奥古斯丁在《忏悔录》中详细地记载了这一段神秘体验。
一天晚上,奥古斯丁母子凭在一个窗口,纵目于室外的花园,这时他们小住于远隔尘嚣的梯伯河口,两人非常恬适地谈着,谈到天国以及复活的生命,后来,《忏悔录》中是这样回忆当时的谈论的内容的:
我们肉体官感的享受不论如何丰美,所发射的光芒不论如何灿烂,若与那种生活相比,便绝不足道;我们神游物表,凌驾日月星辰丽天耀地的穹苍,冉冉上升,怀着更热烈的情绪,向往“常在本体”。我们印于心,诵于口,目击神工之缔造,一再升腾,达于灵境,又飞越而进抵无尽无极的“膏壤”;在那里,你(上帝)用真理之粮永远“牧养着以色列”,在那里生命融合于古往今来万有之源,无过去、无现在、无未来的真慧。真慧既是永恒,则其本体自无所始,自无所终,而是常在;若有过去未来,便不名永恒。[8]
他们以一种非同人间的方式和语言,谈着这些天国的奥秘,似乎上帝亲自在那里给他们启示。奥古斯丁在以后回忆起来,都倍绝神奇而甘甜。
后来在那天晚上,莫尼卡似乎预见到她将不久于人世,她对儿子说:“我儿,以我而言,此生已毫无留恋之处。我不知道还有何事可为,为何再留在此世;我的愿望都已满足。过去的所以要暂留此世,不过是望你在我去世之前成为基督徒。而上帝的恩赉超越我本来的愿望,使我见到你竟能轻视人世的幸福,成为上帝的仆人。我还要做些什么?”
第二件事就发生在五天之后。莫尼卡病倒了,并且病越来越重,甚至昏迷了。在稍觉清醒时,她嘱咐奥古斯丁和他的兄弟,死后就把她葬在这里。奥古斯丁的兄弟则说,希望送她回家乡与丈夫同葬,因为以前母亲表达过这样的愿望。但莫尼卡用轻微但肯定的语气说:“随便你们葬我在哪里,不要为此操心。我要求你们一件事:以后你们不论到什么地方,在祷告时务必纪念我。”说完了这句话,便与世长辞,奥古斯丁含着眼泪,给母亲合上了眼睛。
奥古斯丁为此极其悲痛,痛苦不已,他的儿子阿德奥达特也嚎啕大哭。但因为想到她死时的安然和以后在天国的重逢,便节哀以悼。奥古斯丁在《忏悔录》中,用了许多篇章回忆他的母亲,读来让人深为感动。
因为母亲突然病故,奥古斯丁遂改变行程,在罗马居留数月,期间主要的工作是著书反对摩尼教,并开始了《论自由意志》的写作。
388年秋,在暴君马克西姆被皇帝狄奥多西战败后,奥古斯丁重新向非洲启航,与他同行的人有阿里皮乌斯和儿子阿德奥达特。他们先在迦太基停留了一段时间,然后返回家乡塔迦斯特。到了家乡后,便将父亲留下来的微薄产业变卖,周济穷人,之后自甘贫穷,过起“神贫者”的生活。他们隐居在塔迦斯特有三年左右的时间,以祈祷、读经、分享、著述度日,这让人想起加西齐亚根乡村生活的延续,但那时他们的思想已经有了一些变化,只是潜心研读圣经,研究神学。在当时,塔迦斯特深受摩尼教的影响,许多人都被卷入其中。奥古斯丁深深感到自己的责任,便继续进行反对摩尼教的著述。因为他曾经在其中有九年之久,他的著作显得格外有说服力。他首先撰写了《创世纪注释》,摩尼教就是利用创世纪中的记载来攻击基督教的,而奥古斯丁就用这本书与之针锋相对,以驳斥他们的攻击。同时他撰写了另两部著作:《论摩尼教的道德》和《论真正的宗教》,反驳摩尼教,而在米兰动笔撰写的美学论著《论音乐》也就是在那时完成的。《论音乐》是目前仅存的奥古斯丁的美学著述,在其中,他以数与秩序为美,洋洋洒洒地讨论了远不限于音乐的美学原则,影响颇为深远。
在塔迦斯特时期,我们不太清楚他的弟弟当时是否健在,但他的妹妹可能还与他生活在一起。她后来被派到希波城去负责那些隐修院的修女。年轻的阿德奥达特与父亲在一起,不离左右,正是阿德奥达特在389年冬天参予《论导师》的对话,并作为对话人出现在书中。有人却这样预言,这位前途无量的少年必活不到成年。果然,年轻的阿德奥达特遭到了病魔的袭击,夭折了,年仅17岁。父亲也弄不清楚他患的是什么病。他和奥古斯丁的朋友内布利迪乌斯几乎在同一时期离开人世。这给奥古斯丁带来了双重打击,尤其是儿子的少年夭折,更是令奥古斯丁伤痛不已。他对阿德奥达特一直怀着一种特殊的感情,一方面阿德奥达特是与他同居十五年的非洲女子所生的,而他对她一直抱有愧意。另一方面,阿德奥达特非常聪敏,当奥古斯丁和友人在加西齐亚根的几个月的隐居生活中,阿德奥达特表现出很高的天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印象深刻。
在塔迦斯特隐居三年之后,公元391年,奥古斯丁前往希坡城准备去建立一个修道院,并去会见一位朋友,他也有意一同隐居修道。这是奥古斯丁回非洲后第一次旅行,并且为了潜心修道,他曾经为自己制订了原则:避免去那些正在寻找主教的城市。而希波城有自己的主教,因此他毫无顾虑地去了。然而奥古斯丁太不走运了,希波的主教瓦勒里年事已高,在奥古斯丁参加聚会的同一天,就听说主教叹惜自己年事已高,希望得到帮助。聚会的人都已经听说过这位年轻的修道士,知道他非常博学而且信仰虔诚,当他在教堂里祷告完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奥古斯丁,人们突然包围他,向他欢呼,并请求当地主教瓦勒里按立他为长老,辅助主教工作。就这样,奥古斯丁“被迫”成为希坡城教会的长老,在这个职位上一呆就呆了五年。
在希坡,他建立了第二个修道院。本来在非洲只有主教才有讲道权,瓦勒里特将此权授给奥古斯丁。因为瓦勒里祖籍希腊,拉丁语说得不太好,对当地的布匿语更是一窍不通,因此他很难向努米底亚底农民讲道,而奥古斯丁出生于非洲,而且拉丁语很好,口才又非常出众,信仰又虔诚。奥古斯丁的讲道非常好,许多信徒都从远处赶来听他的讲道。历史上流传下来奥古斯丁的讲道有三百多篇,被辑录在他的《讲道集》中。在讲道前,他往往先预备好题目的内容,但只是写下纲要,因为没有时间写下全文。证道时,他靠圣灵的带领,解释圣经,宣讲真道,其中部分有人当场记录下来,以致流传至今。他还在一次讲道中,指责不应当在殉道士纪念教堂中举行宴会,这恶习才得以废除。
当时,非洲教会正出于多事之秋。奥古斯丁在心里也完全明白非洲教会所存在的问题:一方面有来自外部的摩尼教的侵扰,另一方面,教会内部的异端丛生,造成很多的纷争。当时影响比较大的异端有多纳图斯派和伯拉纠派。奥古斯丁的后半生就一直致力于与这两个方面的论战,以捍卫正统信仰。他的许多著述都是为了这样的目的而写成的。
奥古斯丁继续反对摩尼教,以前曾经在迦太基见过面的摩尼教主教福斯图斯,于392年8月28日一到达希坡,准备举行讲演宣讲摩尼教。但在公共浴室的走廊正好遇到奥古斯丁,于是奥古斯丁当面诘难他,而在随后的公开辩论中,福斯图斯被驳得哑口无言,以致惭愧至极,从希坡逃跑了,再也不敢踏上希坡的土地。之后,奥古斯丁还写了一部反对摩尼教的作品《驳福斯图斯论争集》。
393年,非洲教会召开会议,奥古斯丁又应主教之邀,在会中发表关于信仰和信经的论文,获得广泛的赞誉。
396年,希坡主教瓦勒里因年事已高,而且担心奥古斯丁被其他教会请去,因此诚恳地请他升任副主教职。同年,瓦勒里去世,奥古斯丁继任希坡主教。其时四十二岁,正值年富力强之际。之后,奥古斯丁作为希坡主教有三十五年之久,在这里留下了他大部分著述。希坡这个非洲小城,也因奥古斯丁的名字而为世人所知。
奥古斯丁在主教任内,发展了一种将修道士和教士生活结合的修道院。奥古斯丁原是打算以修道生活终其一生,但既然出任主教,就不得不离开他的修道院,但他并不抛弃初衷,所以他将主教住宅改为修道院。他与教士共同生活,凡物公用,他们完全素食,以禁欲主义的原则生活。奥古斯丁在这里训练了很多教会人才。坡西丢曾经统计过,其中奥古斯丁的学生和朋友共有十个以后做了主教。另外,在北非各地,他的学生仿效建立了许多修道院,后来发展到欧洲,从而成为奥古斯丁修会,至今依然在很多地方存留着。一千多年以后,有一位修士就来自奥古斯丁修会,他改变了整个欧洲,这就是宗教改革家马丁路德。奥古斯丁也为妇女建立了同样的宗教团体,其中一个就是由他的妹妹主持的。
对于奥古斯丁来说,主教的职位虽不是他所求的,但既身为主教,便竭力为之。他的工作非常繁忙,管理教会,处理日常事物,热心救济贫穷病弱的人。他和以前一样,经常讲道,有时一连五天,一天两次。他还要处理各种棘手的诉讼,参加各种会议。因为非洲教会中异端林立,因此奥古斯丁当仁不让地需要参加辨争,对那些教理问题,更需要著书立说,为了撰写一些大部头的论著,有时他不得不熬夜伏案,并且往往需要好几年时间。另外,他还要处理来自各地的信件,从现存的数百封书信来看,他的交往非常广泛,有各方面的朋友,有主教、政府官员、哲学家、神学家、富裕的领主,也有贫穷的寡妇,隐修士、异端教徒和谋求分裂教会的人。并且对于他们提出的问题或挑战,都是有问必答,而对于那些寻求帮助的,他更是非常乐意帮忙,在他们眼中,希坡主教奥古斯丁不单是一个神学家和教会领袖,更是一个和蔼可亲、乐于助人的人。在这样的繁忙工作中,有时他也显得不胜其累,在一次祷告中,他这样祈求上帝:“我肩上愈加沉重的重担,求你给我减轻,求你与我一同背负这重担。”
在希坡,奥古斯丁所需要面对的最棘手问题就是异端。他继续著文驳斥摩尼教的观点。这个时期针对摩尼教的重要作品是《论自由意志》,这本书在受洗后逗留罗马期间就开始动笔,并在388年完成第一卷,但隔了7年之久,才于395年完成最后两卷。在这本书中,他对摩尼教的善恶论进行了彻底清算,反对恶的实体说,阐述了恶是善的缺乏的观点,认为恶的来源就是自由意志的误用。这本书影响非常深远,甚至后世的哲学家将它视为奥古斯丁哲学的入门书。
当时奥古斯丁面临的最大挑战,并不是来自摩尼教,而是来自多纳图派,该派当时几乎遍布北非,在每个城市都会有基督教教堂与多纳图斯教派的大教堂相对而立和基督教大主教和多纳图斯教派大主教的对立,给教会带来极大的分裂。多纳图派是四世纪在戴克里先时期的迫害之后出现在北非的,从他们的领袖多纳图得名。他们认为圣礼的功效,取决于施礼教士的信德,所以施礼教士必须是没有罪的。但当时的正统基督教会却认为人人都有罪,教士也没有例外,上帝却能藉着有罪的教士施行圣礼,将恩典赐下。奥古斯丁认同正统教会的立场,著文反驳多纳图派。最主要的著作,是后期写的《论洗礼》(400年)、《驳多纳图派》(400年),《答比提良的书信》(401-402年),以及《纠正多纳图派》(417年)。这些著作一方面反对多纳图派的观点,另一方面也系统阐述其教会观和圣礼观,强调教会的合一、爱心和领受圣灵的恩赐等观点。奥古斯丁认为:“彼得主持洗礼,就是上帝在主持洗礼,约翰或犹大主持洗礼,也是上帝在主持洗礼。”“基督是万物的创造者,因为有他,圣礼才得以进行,圣礼具有意义,那是基督的功劳,不是我们的功劳。”罗马教会后来根据教父的权威维护正统教义,基本上就来自这些著述。
后来,与多纳图派的教义之争演变成政治之争,教会分裂越来越严重。多纳图派中有一个激进团体对当时的基督教会进行激烈的武力攻击。当时的纷争是起源于一次主教的按立。在311年,开其里安在迦太基被按立为主教。多纳图派认为参加按立者中有一人腓利克斯在迫害期间曾经叛教,因此按立无效,并于312年在迦太基另又按立马约里努为主教为之对抗。次年马约里努卒,由多纳图派的继任。于是就发生当时的教会与多纳图派的分裂。应双方要求,君士坦丁先于313年在罗马召开教会会议。会上宣布腓利克斯无辜,并作出有利于开其里安的决定。然而此后情况更为复杂,教会继续分裂。314年,君士坦丁在高卢南部的亚尔勒召开会议,东方教会的主教也到会了。这次会议上继续支持开其里安,将多纳图派定为异端。此后分裂更为严重,甚至爆发暴力冲突,导致最后采取强制行动镇压。
奥古斯丁在与多纳图派之争中,也起着很重要的作用演变成政治之争,一方面著述反驳,另一方面也参加主教会议,表达自己观点。起先,奥古斯丁采取了一种温和的立场,即便在奥古斯丁还没有成为主教时,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有一位多纳图派的主教给一位改信多纳图派的基督徒施洗,主教因此获罪,因为从373年起,施行再洗礼是违法的。但奥古斯丁明确表示拒绝将之绳之以法,而希望与他当面辩论,后来在392年的一封信中是这样说的:“我不打算被迫人们接受任何宗派,只希望我所阐述的真理能为探求他们的人们所获知,以摆脱烦恼的疑惑。我们这里将决不求诸市政权利,而你们则要杜绝多纳图派激进暴徒的恫吓。”
到了403年,即便当时的多纳图派极端团体已经在使用极其野蛮的手段屠杀基督教徒,奥古斯丁还是希望能与多纳图派的主教在和解会议上会晤。在411年于迦太基举行的会议上,奥古斯丁依然持有这样的立场,主张和解,并促使达成一个协议。但后来的暴力越演越烈,奥古斯丁才同意采取强迫方式镇压暴徒。因此,多纳图派的纷争才得以平息,但那时已两败俱伤。
从412年起,奥古斯丁与多纳图派的争论尚未平息,又需花大部分时间和精力,来反对他所认为正统信仰最危险的敌人,即伯拉纠主义。伯拉纠的争端起源于一位追随伯拉纠主义的罗马人,名叫塞莱斯蒂马斯。他向迦太基的首席主教申请司祭一职,但因为他的神学观点,并没有同意。后来,塞莱斯蒂乌斯被判为异端,于是伯拉纠主义引起广泛争议。
伯拉纠主义以他的创导者命名,伯拉纠是英国修士,400年移居罗马,见社会败坏而提倡道德修养。后因哥特人进攻而到了北非和巴勒斯坦地区。他们否认人有原罪,认为人能靠自己的自由意志的主动和努力,得到拯救。后来虽然承认上帝的恩典,却以恩典乃是按照人的功德而赐下的。奥古斯丁认为伯拉纠的观点与圣经教训相抵触,因而同他和他的追随者塞莱斯蒂马斯等人展开论争。奥古斯丁认为,人按上帝形象被造时有自由意志,但因亚当堕落而已失去得救的自由。罪由遗传传给后人,罪不只在恶行而且在于罪性,人因原罪而决不可能自救,得救只能来自上帝的恩典,得救的信心也是上帝的恩典。教会最后接受了奥古斯丁的“原罪说”和“恩宠说”,并多次在迦太基召开的会议上将伯拉纠派定为异端。狄奥多西宣布该派为非法并流放伯拉纠派信徒。
在奥古斯丁晚年时,半伯拉纠派兴起,奥古斯丁继续著述驳击。奥古斯丁在这些年中,写了很多反伯拉纠主义和反半伯拉纠主义的书籍。如著名的《论基督的恩典与原罪》以及《论恩典与自由意志》等。奥古斯丁在这些作品中,发展了他论人和救恩的系统教义。以后的以弗所会议和529年在高卢召开的会议上进一步肯定了奥古斯丁的大部分教义,并被收录到教会信经中,被历代教会所承认。
除了这些反异端的著作外,奥古斯丁还写了几本对后世影响巨大的著作,这就是写于《忏悔录》(397-398年),《论三位一体》(400-416年),《上帝之城》(413-426年)。其中,后两卷神学著作,将在本书后面部分详细讨论,这里就不作介绍。《忏悔录》,就是奥古斯丁的心灵自传,记载了他前半生三十三年的信仰经历,以祷告诗体一气呵成。在感叹其飞扬文采之外,不禁为其灵魂的真诚而感佩,为其信仰的经历所激励感动。这本书,被列入文学经典行列,并成了西方忏悔文学的源头,后来著名的卢梭忏悔录和托尔斯泰忏悔录,都是承继于斯,但相比而言,总觉不及这部深刻精彩。
426年,因年纪老迈,选立友人希拉修斯为继承人,分担主教职务。
430年6月,信奉亚流派的汪达尔人四处烧杀抢劫,围攻希坡城。奥古斯丁仍努力工作,直到8月害热病,在病中他经常流泪祈祷,重复念诵床边墙上的忏悔诗篇。至8月28日,乃安然逝世,进入永久的安息,享年七十有六。奥古斯丁没有立遗嘱,因他一生自甘贫穷,除了将他的图书赠给教会外,没有任何财产,但他留给后世的思想和灵性财富,却是无价之宝。他被后世教会尊为教会博士。
奥古斯丁死后不久,汪达尔人攻破希坡城,将之摧毁。希坡以后再无主教,而极盛一时的非洲教会,也开始衰退。
部分引文:
[1] 《圣经-罗马书》13章13-14节
[2] 《圣经提摩太前书》5章9,4,10节
[3] 《忏悔录》第二卷第三章
[4] 《忏悔录》第二卷第4章
[5] 《忏悔录》第三卷第一章
[6] 《忏悔录》第四卷第四章
[7] 《忏悔录》第七卷第三章
[8] 《忏悔录》第九卷第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