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罗伦斯·南丁格尔传

6 爱心的支援

佛罗伦斯细心照顾临终的病患,为他们写下遗嘱,寄给故乡的亲人,并告诉他们士兵临死前的一切情况,这也是她处理的重要文件。

维多利亚女王的信

佛罗伦斯在乌斯库达的贡献,在英国以至全世界的舆论都赞美,但是,也有一部分人作不怀好意的批评。

这些多半是关于佛罗伦斯的宗教信仰问题。有人批评佛罗伦斯把原来信奉的新教(基督教)改为神教;她在战场的活动,是为了要引诱士兵们也改信神教。

有人说,佛罗伦斯改教之说只是一种谣言。可是,马上又有人反驳,为什么在护士之中有那么多神教的修女呢?

于是,全国人民议论纷纷,多数人相信,这是罗马方面要逼迫英国教会的谋略。

无论如何,这对佛罗伦斯来说都是麻烦的事情。

不过,这些争论,在1854年末,被英国维多利亚女王寄给佛罗伦斯的一封信抑止了。

有一天,佛罗伦斯从赫伯夫人那儿,转来一封维多利亚女王的亲笔信.使她大为吃惊。那是写给陆军大臣施德尼·赫伯的信。

请转告赫伯夫人,我经常想看看南丁格尔小姐和布列士别治夫人的报告。我常看到士官们的战地报告,可是,他们却少提到有关伤兵的事情,而我却是十分关心伤员的士兵们。再请把我的意思转告南丁格尔小姐及护士们,让她们告诉伤兵们,我为他们的痛苦难受,对于他们的英勇表现,尤为敬佩。

我以及皇婿殿下,日夜都在惦念着可敬可爱的军队。愿你转告夫人,切记把我这些诂告诉战地妇女,使伤兵们知道我对他们的关怀。

维多利亚

1854年12月6日于温莎宫

女王的信立即传诵给乌斯库达医院的全体伤员士兵们。

「女王这么关心我们?」「真感激!」士兵们听着牧师朗诵女王的信,身上的伤痛都忘了,并且,还流着感恩的热泪。

英国女王这封信,无形之中提高了佛罗伦斯在本国和战场两方面的地位。

一向轻视佛罗伦斯一行人的军医和官员们,也都不得不对她们另眼相看。

冻伤与恶疫

不久,严冬降临在克里米亚战场。虽然没有伤兵从前方运来,可是守卫塞凡堡要塞的士兵们,却被严寒所冻伤,或被病魔所困。佛罗伦斯在寄给朋友的信中,曾描述这种情况:

你想,前方的战士们,要在严寒的气候下,在战壕里守上三十六小时,而休息的时间只有片刻而已。吃的东西只是一些饼干等干粮,一点带热气的东西都得不到。假如想吃热的,就得利用休息的片刻,自己动手去煮。可是,他们守卫了那么长的时间,已经累垮了,怎会还有余力去找柴生火呢?

英军总指挥官拉哥兰爵士,也记载了这场严冬的苦战:

这种恶劣的气候,从去年11月10日左右开始,一直拖到现在。不管情势如何顺利,冬战确实不好应付。

集合了这么多的军队,而没有一处象样的、防风防雪的建筑物,何况,燃料也不足够。

这种酷寒对身体的影响,也不可轻视。

面对此种痛苦,最切身感受的不是军官们,而是占多数的士兵。

他们身上的那件粗棉布衣,在夏天要用它遮蔽炎热的太阳光线,在冬天,则又需用它抵挡寒冷和风雪的侵袭。他们在此酷寒之下,有时无事可做,大感无聊,有时接到一道命令,就得立刻赶往前线去作战。在这种情况下,冻伤和恶疫的发生,似乎是免不了的。

不管军医和护士们如何尽力救治,霍乱仍大肆猖獗,运来病人和运出尸体的队伍,在病房门口,川流不息的走着。

冻伤的严重性也不亚于霍乱。

从前方送来的患者,只有一件薄呢绒外套.除此以外,别无御寒的衣服。想要替他们脱掉衣服,也因为皮肤与衣物冻结在一起,不得不把衣服剪破。

至于脚部,因为需要把长统靴一节一节的割开,有时候冻结的肉也会跟着靴子一起被割下来,简直惨不忍睹。

佛罗伦斯就在这惨状中忙得团团转。

幸亏她的努力,医院里的设备已渐齐全,而且由国内陆续寄来捐款,让她能自由地去购买所需的物品。

然而病魔却从士兵方面,转向军医和护士们侵袭,这使佛罗伦斯有如失却左右手一般的焦急、痛苦。

她仍丝毫不气馁的照常看护着患者。

甲士兵寄到国内的一封信:我们都称南丁格尔小姐为[克里米亚天使」。再坏的人在「天使」面前,也不可能做坏事,或萌生坏念头。

乙士兵也写着:在南丁格尔小姐到这里之前,我们常可以听到粗鲁的咒骂,可是,自她来到之后,医院就变成了像教会一般神圣的场所。

同样的,丙士兵也写着:南丁格尔小姐一天到晚都忙得不亦乐乎,她对任何人都点头打招呼。可是这儿有几千人躺在床,我们不敢奢望她跟每一个人讲话,只有吻着她的影子。这三位士兵的信,已经把佛罗伦斯在医院的情况,活生生的描写出来。

外援苏瓦伊先生

由于佛罗伦斯毫不留情的把乌斯库达医院的缺点和不合理的地方,都向陆军大臣施德尼·赫伯报告了,所以,当地的军医和官员,大部分都对佛罗伦斯怀有怨恨。

可是赫伯对佛罗伦斯的说话,是绝对的听信而拥护的。

在伊士坦堡设立英国政府管理的仓库,也是基于佛罗伦斯的建议(从来由英国运来的货物,往往遭受土耳其税关的没收,这是十分令人头痛的问题)。

她也将由缺乏看护经验的老兵担任看护的制度废止了,重新组织「看护兵团」,训练在医院中服务的士官。

1855年初,英国内阁改组,施德尼·赫伯离开了陆军大臣之职,可是,他在政府里仍保持相当的势力.所以,对佛罗伦斯而言,仍是有力的支援。

尤其是同年4月,英国「改革俱乐部」的厨师亚历克斯苏瓦伊,突然前来协助佛罗伦斯,更使她惊喜不已。

苏瓦伊在《泰晤士报》上常看到克里米亚战场的士兵们的悲惨情况,并且,对佛罗伦斯的才干也十分敬佩。于是,他向报纸提出,如蒙政府信任,他愿意前往乌斯库达服务。

「有了你这样的人来协助,我们都太高兴了,病人们也不知要多么兴奋呢!」佛罗伦斯高兴的说。

「我一定尽力以赴,不会辜负你们期望。」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便如同多年老友一般的投契。

关于苏瓦伊在烹饪方面的特殊才干,只要看他来到之后.给厨房设备的几项改革,便可知道了。

苏瓦伊似乎由衷的崇拜着佛罗伦斯,为了她,他可以不惜任何代价贡献自己的力量。

有一晚,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苏瓦伊跟军医们会谈完毕后,走过漆黑的走廊,返回自己的房间去。当他走到某个转角时,被一幕感人的情景吸引住了。

有一个女护士模样的人,提着一盏油灯,蹲在床前注视着一个病人。

苏瓦伊从病人那种急迫的呼吸声中,知道那人已濒临死亡。这个重病的人,很困难的断断续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个女护士正在把病人的话记在纸上,咦,那不是南丁格尔小姐吗?

苏瓦伊禁不住偷偷的望着那情景。

病人大概是在请佛罗伦斯替他写最后的一封家书吧?

写完了以后,病人便把衰弱的右手伸到枕头底下去,摸出手表等几种小东西,送到佛罗伦斯手中,然后,才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苏瓦伊这时也蹑脚走过去:[病人刚刚跟你说了些什么?」

佛罗伦斯用悲痛的声音回答:[他是被医生认为无法救治的可怜人,大概活不久了!他想在死去之前见我,所以,我赶来了一一他要跟家人说的,我都替他笔录下来。」

说着,她伸出右手说道:[你看,这是他永不离身的手表。一想到他的家人收到这些东西时,我可真受不了。一一不过,使我惟一感到安慰的是,他竟接受了最后我对他说的神的恩惠。不只是对他,这是我对以后许多一去不返的人,所应做的悲痛而重要的任务呢!」

[南了格尔小姐,你是一位多么伟大的人啊!」

此次苏瓦伊更被佛罗伦斯的伟大人格深深感动了。

设立图书室

佛罗伦斯来到乌斯库达半年后,这里的情况和以前截然不同了。仅仅半年的时间,那些可怕、肮脏情况的悲惨记忆,都如同一场恶梦般,都烟消云散了!

本来高达百分之四十二的死亡率,现在已降为百分之二十二。这一个比率数甚至比英国大后方和平时期的死亡率还低呢。至于原本超过三千四百名的病患,现也只剩下一千名,而且这一千名病患中,不能离开病床的,也只有一百名了。

以往到处栖息着毒虫和老鼠的长廊,现在再也看不见那些可恶的东西了,代之而起的是士兵们的谈笑声,他们经常聚集在那里谈天说地,或休息抽烟。

虽然医院中处处呈现详和快乐的景象,但处事谨慎的佛罗伦斯仍为另一件事感到不安。她眼看即将痊愈的士兵们,沉溺在不良嗜好之中,失去生活规律,毫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岂能不痛心和失望.

「什么事情最可怕?什么事情最悲惨?这是外人无法得知的。那绝不是受伤流血,传染病的侵害或寒暑不定的气候变化,而是酗酒、醉酒的人,他们就像野兽一样失去人性,不讲道义,过着糜烂、违反常理的生活。」佛罗伦斯悲痛的说。

光是身体回复健康,而精神却受到损害的人,仍不可算是健康的人。为了挽救这些自我摧残的人,她订下两个计划。

首先设立图书室和娱乐所,购置足够的报章、杂志和富于趣味性的书籍,以及有益于身心的娱乐器材,再教导士兵们正确的观念和使用的方法,以防止他们被不良嗜好所吸引。

「真无聊,她的花样太多了!」

「就是,留在战地的士兵难免会买醉一下,这是很自然的现象。也许在女人的眼中,这都是野兽的行为,但她们可别忘了,士兵来战场是要杀人的,当然跟野兽一样了。」

「女人就是女人,她以为士兵们会像小绵羊一样,接受她的哄骗,乖乖的坐在那儿看书、看报纸。」

一些人私下谈论着,似手对她的计划不太感兴趣。

但这项计划一经报道,立刻受到后方人民的一致赞同,百姓们竞相捐赠各种书籍和娱乐用品。

这些东西在运送过程中.不论是用轮船或飞机运送,一律免费。

更巧的是,有一位贵族正好来到乌斯库达,为了响应后方的支持运动,他自动捐赠了一栋房子作为图书室。

1856年1月,图书室正式开放,却因来的人太多,为了供应大众的需要,一再扩大图书室的用地范围,最后还推展到克里米亚半岛去了。

军中教育的项目,除了这些供应品外,还设法从国内聘请一些学者专家到乌斯库达作简单的科学演说。

初步计划得到成效后,接着是要以茶店来代替诱惑士兵的酒吧。茶店预定设立在士兵往返最频密的中心地带,临近美丽的博斯普鲁斯海峡,为了纪念印克曼的大激战,所以取名为印克曼茶店。印克曼茶店中低廉的消费和明净的窗几,吸引了不少士兵。

第一项大计划完成后,佛罗伦斯又着手第二项计划一一鼓励储蓄。

佛罗伦斯建议士兵们把部分薪金寄回家去,在战地并不需要太多的花费.身边留着太多金钱,反而会使自己误入歧徐。

她的储蓄计划,使军官感到惊讶:「这项计划绝对不会产生效果,因为英军不是会寄钱回家的那种人。」

「邮政这么不方便,寄钱可真麻烦。」大家纷纷议论着。

然而佛罗伦斯比较了解士兵的心理,她除了向士兵宣扬储蓄的重要性外,并答应替他们解决寄钱回家的困难。因此在很短的时间内,她就收集了一千英镑的储蓄送回英国。

住在伦敦的姑丈,也义不容辞的接受这项委任,负责把寄回来的钱分送到每一个士兵的家里。

不久,英国政府出面办理这项汇款计划,并由内阁会议决定设立汇款事务所,半年内一共收到了七万一千镑的存款。

如果不是佛罗伦斯提倡储蓄运动,这一笔庞大的财富,必定又会在糜烂,无规律的生活中白白的浪费。佛罗伦斯提倡储蓄,具有又重意义,除了使士兵生活正常外,好使后方的家眷知道他们勇敢的亲人的前线过着富足的生活。

佛罗伦斯的功劳,已超出了我们所能想像的范围,一般人认为无法完成的事,如今却由一位女性达成了!

给寡妇的信

佛罗伦斯每天工作二十小时,她以蹲姿为士兵包扎伤口,指挥手下分发日常用品,帮助手术的进行,但是她从无怨言。

只要是需要她的地方,她从不逃避及推辞,她经常巡视病房、为伤兵整理被褥及枕头、替他们翻身、改变睡姿,以及为他们酸痛或麻木的四肢按摩,使士兵们感到舒适。总之,伤兵需要的任何一项服务,她都尽力去做,即使是细微不易察觉的,她也从来不会忽略。此外,佛罗伦斯还必须写许多信。

从家里寄来的信,或朋友的问候信,她都要一一回覆。

至于细心照顾临终的病患,为他们写下遗嘱,寄给故乡的亲人,并告诉他们士兵临死前的一切情况,这也是佛罗伦斯所处理的重要文件。

还有那些因佛罗伦斯而恢复健康的伤兵,他们的家眷写来的感谢函,每天都堆满桌上,佛罗伦斯不但要一一看过,还要逐一回信。

其它国内慕名人士的问候信或询问信,也都成为她答复信件中的一部分。

再者,就是对于生死不明或这个医院之外的士兵询问函,她必定仔细调查后,给予满意而正确的答案。诸如此类的工作都是非常辛苦的。但她不曾忽略过任何一封信,也不因此而心烦,她总是心平气和的处理每一封来信。

曾经有一个隶属第三十九军的士兵的妻子,已有好几个星期不曾收到丈夫的来信,因此她写信向战地询问。三个星期后,她收到了佛罗伦斯的回信:

亲爱的劳伦斯女士:

对于你的来信,我不得不抱着沉重的心情,告诉你一件不幸的消息。

去年是可怕的一年,在医院里每一百名伤兵,就有四十二名丧失生命,许多妇人失去了丈夫,我实在难以启齿的要告诉你,你的先生就是这四十二位中的一位。1855年2月20日,你先生在此处病逝,因为当时赤痢和热病所造成的死亡率达到最高点。这一天,包括你的先生在内,我们一共失去了八十位病人。

为了避免产生错误和相同姓名的误会,我特地写信到你先生以前所属的陆军部队查询,来信证实,你的丈夫确实光荣牺牲,我之所以迟迟没有给你答复,就是为了等候上校的来信,现在我附上有关他的来函与附件。你先生留下了一英磅、二先令、四便士的遗产,这些钱当然归你所有。我已将这笔款项存入陆军大臣那边,你可以前去领取。

因你一直不知道丈夫已光荣牺牲,所以没有收到未亡家属的津贴,希望你快向伦敦西敏寺布雷特乔治街十六A的「爱国基金部」名誉书记KA陆军中校洛夫办理申请。

现在我附上一份申请书,以及陆军上校所寄来的死亡证明书,以便你申请子女补助金,如果你不知道表格正确的填法,可以请教教区牧师,他会乐意为你服务。

封于你的遭遇,我感到十分的难过与同情,万一你无法在[爱国基金部」顺利办理申请手续,可用这封信作为证明。

请你节哀!

你真诚的朋友

佛罗伦斯·南丁格尔

这封信完全表露了佛罗伦斯的个性以及办事的能力,对于一个失去丈夫,必须负起养育责任的妇人,她给予最真诚的安慰和鼓励,并不厌烦的把每一个细节,和今后应当做的事情详细的告诉她。

白天,她必须巡视医院的每一个病房和问候每一个病人。晚上,她又独自在塔里的小房间中整理一切文件一一以苛刻、严厉的言词来批评人们的缺点,却又以仁慈,体贴的心来关照失望、悲痛的未亡人。

这看来像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但是这些特性和本能,一点也不发生矛盾,因为她有精明的行政能力,却又有与生俱来的慈悲心肠。至于那些没有同情心,只知道对可怜的人施以残害或毫不理会的人,她当然忍不住要苛责他们,但对需要援助的人,她从不坐视不管,必会给予最大的帮助与同情。无论是捕捉老鼠、对抗官僚、为寡妇写信、或终日不休息的为伤员包扎伤口等事情,都是发自同一颗善良的心,只是以不同的形式和不同的方法来完成同一个目的。

深夜里她搁下纸笔,仔细的巡视每一个病人,不眠不休的工作热忱,对她而言,只是享受生命的付与,犹如饭后消遣一般的轻松和喜悦;对于普通人,却是一种难以负荷的重任。

7 访问前线之行

「我一早就想到前线去。我很关心前线伤兵们的情况,可是,这儿的工作一直使我不能离开。现在,患者已减少到一千名了,离开一个短时间也没有多大关系的。」

赴战场前线

一场恶梦似的严冬已过,春天也匆忙地走了。

如今.乌斯库达医院的窗旁.吹着初夏凉爽的风。从前方运来的伤兵也慢慢在减少,佛罗伦斯已好久没有这样轻松。

由于施德尼·赫伯的特别交代,布列士别治夫妇一直形影不离的照顾佛罗伦斯。有一天,他们说:「前一阵子可真叫你辛苦了。现在,该好好休息一下。」

「对了,你是个重要的人物,可别把自己累坏了呀!」

佛罗伦斯微笑着说:「你们才辛苦呢!说到休息,我正想起一个新的计划!」

「什么计划!」

「访问前线。」佛罗伦斯轻松的说,可是,听的人却大吃一惊。

「上前线?这怎么算是休息呀?」

对于佛罗伦斯来说,她正发现自己的未来已堆满了工作,根本不允许休息。

「我一早就想到前线去。我很关心前线伤兵们的情形,可是,这儿的工作一直使我不能离开。现在,患者已减少到一千名了,离开一段时间也没有多大关系的。」

布列士别治夫妇知道佛罗伦斯心志坚决,难以动摇。所以,他们不但不劝阻她,布列士别治先生反而表示愿意随行。

这时,有一个少年插嘴说:「南丁格尔小姐,请你也带我到前线去吧!」

那是12岁的汤姆士。他原是军中的鼓手,自从认识佛罗伦斯后,便片刻不离的追随着她,自称是「南丁格尔小姐的侍从」。

「咦,是你啊!谁告诉你我要上前线去?」

「我刚刚在这儿听到的。J他抓抓脑袋回答。

「原来你偷听人家讲话啊.这样就不是乖孩子了。」佛罗伦斯笑着指责他。

「对不起,我以后不敢偷听了。可是,这次请你千万要带我去。」

「战场不是小孩子去的地方。」

「我也是光荣的英军鼓手。我才不怕上战场呢,我要舍身保护你。」

布列士别治觉得这少年太可爱了,禁不住帮他讲了不少好话:「带他去吧!看他这么热心的恳求你。」

另外,还有一个请求加入访问前线的人,那就是厨师苏瓦伊。

结果,这一行人除了佛罗伦斯之外,还有布列士别治、少年汤姆士、苏瓦伊以及苏瓦伊所带来的黑人奴仆,一共五个人。1855年5月2曰,他们坐上「罗勃9娄」号邮船,从乌斯库达出发,向巴拉库拉巴驶去。

1这短暂的航行,得天时之利,风平浪静。这半年来罗伦斯一直辛劳的守在医院里,照料死伤的病患将士,直到现在,才得到一个绝好的休养机会。

在「罗勃·娄」号邮船内,还有六百余名将官和士兵。

经过了一天的休息后,佛罗伦斯在船长的带领下,开始慰问这些战友们。

士兵中有几个正在患病的,佛罗伦斯都一一问候,最后她来到一个固执而不肯吃药的病人的床前。

她带着慈爱的微笑问:「怎么不肯吃药呢?」

病人扭歪着脸说:[不要再说吃药了,我听见就讨厌,吃了也不会好。反而会使我的病加重呢,」

「咦!谁说的?」

「不管是谁说的,反正我是绝对不吃药的。」

「假如,我拜托你呢?」

「也不行。」

「真糟。」

佛罗伦斯无可奈何地望着这病人,突然说:「请你吃我给你的药吧!这是为了我们的祖国。」

「为了祖国?」

「嗯,同时,也为了神的缘故一一祖国盼望你早曰康复,再赴前线作战。我想神也一定是这样想的。」

佛罗伦斯的这一段话,竟打动了病人的心。那人忽然伸出右手,抢过佛罗伦斯手中的药,一口气就把它吃下去。

「谢谢。你的病很快就会好的。」佛罗伦斯两眼含着泪水,还不停的表示谢意。

听到远方炮声响起,令人感觉目的地已在望了。

骑在马上的护士

船只停泊在巴拉库拉巴港。很多大船的甲板上都是人山人海,原来大家听说佛罗伦斯·南丁格尔来临,都挤着争睹这位被誉为「克里米亚天使」的风采。

大批的军医和官员,从巴拉库拉巴医院前来欢迎。

例行的见面礼完了,佛罗伦斯马上换上骑马装束。

「现在就要走了吗?」她不顾布列士别治和苏瓦伊等人的问话,便骑马往附近的医院视察去了。

总指挥官拉哥兰爵士来到港口欢迎时,佛罗伦斯早已离去了。

「拉哥兰爵士刚刚来过……」佛罗伦斯回到船上,布列士别治便告诉她。

「哦!拉哥兰爵士亲自来过?那太抱歉了,明天一早我就拜见他。」

次日,佛罗伦斯又换上骑马装束,骑着一匹棕色的马向总指挥的大本营飞驱而去。

布列士别治、苏瓦伊和汤姆士,也骑马跟随。

「那位妇人究竟是谁啊?」

[好威风呀!可是,她为什么这样好奇,到前线来干么?」

前线也有护士,但是她们绝少出门,所以佛罗伦斯非常引入注目。

有些人还特意去找布列士别治问:[你保护的那位妇人是谁?」

布列士别治故意含糊其词,不说出佛罗伦斯·南丁格尔这个名字,因为他怕人们一晓得这就是有名的「天使」,会一齐拥上来,把她给包围住了。

往前线去的路途是要冒险的。这条路崎岖不平,又极狭窄,牛、马、炮车和士兵们都不停的来往着,非常拥挤。可是,佛罗伦斯骑马的技术,非常高明。

「哦,南丁格尔小姐,你的马术很不错呀!」苏瓦伊惊讶地说。

布列士别治接腔道:「吓你一跳吧?她有很多年的骑马经验呢。」

「哦?」

[她从小就爱骑马的。从前她已在李·赫斯特和恩布利牧场驰聘着。不是吗?南了格尔小姐。」

「对啦。那时正是太平时代!」

好不容易才到达了总指挥的大本营,可惜因为事先没有通知,总指挥拉哥兰爵士并没有在那儿等候他们。

佛罗伦斯留下一张字条,感谢他昨日到访,这就走了。

大本营的旁边,有一间综合医院。

当佛罗伦斯等一行人走进时一一

[啊,我们的「天使」!」

「大家来呀.乌斯库达的「天使」来啦.J

意想不到的欢呼声,从医院里各个窗户内爆发出来。

[咦?他们怎会知道我从乌斯库达来呢?」

佛罗伦斯正歪着脖子想时,有两、三个战友从医院里跑出来,握住她的手说:「南下格尔小姐,欢迎你,」

「真没想到竞能见到你。」

佛罗伦斯认出这些人,他们都是她在乌斯库达时,曾受到她看护的士兵。于是她微笑着说:「噢,是你们?都康复了吗?」

她的两眼充满了兴奋的泪水,那情景就像慈母欣逢久别的游子似的。

「我们在乌斯库达时,叫你太辛苦了。你对我们的慈爱与关切,我们片刻都不能忘记。如今,我们还常常谈到你呢。」

「谢谢。想不到我会使你们这样想念。现在,你们是……」

「我们在这儿的厨房服务。」

「哦!那好极了,我正打算来参观厨房呢。我在乌斯库达时,就常常注意到这点。怎么样?这里的厨房设备还好吗?」

「当然不能和乌斯库达相比。你要知道这里是前线……」

「就算是前线吧,能改善的地方,还是要尽量改善的。幸亏这儿有一位专家。」

佛罗伦斯向苏瓦伊招手,给士兵们介绍:[这位是苏瓦伊先生。他在乌斯库达可帮了我不少忙呢!」

[希望能得两位的大力协助,把这儿的厨房也改善得跟乌斯库达般的好吧。」

炮台与天使

参观了综合医院后,大家又骑着马,前往俄军所控制的塞凡堡。

「南丁格尔小姐,还是不要去吧!」布列士别治想到最前线的危险,劝阻佛罗伦斯。

正好有一个哨兵在那儿,一面捡着地上的炮弹碎片,一面说:「这一带是敌兵常射击的地点,骑马恐怕有危险。」

大家只好下马步行。

佛罗伦斯在石头堆砌的碉堡中,用望远镜眺望塞凡堡市内的建筑物,以及英、法联军和俄军之间所进行的炮战。

佛罗伦斯还不满足的说:「我想到有炮台的战壕那儿去。」

哨兵吓了一大跳:「不行,那儿太危险了。」

「不要紧的,我不怕死。好不容易才来到这儿,我愿意到战友们所能到的任何地方去。」

「哪么……」

哨兵知道没法改变佛罗伦斯的意志,就说:「万一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情,在场诸位先生能证明我曾经劝阻过这位女士吗?」

从炮台上眺望塞凡堡,比在碉堡中用望远镜看,要清楚得多。

当大家要离去时,苏瓦伊忽然大声说:「南丁格尔小姐,请坐上中间那座大炮上看看。」

佛罗伦斯微笑着照做了。苏瓦伊便用严肃的声调向周围的人说:「诸位!请看坐在这可怕的武器上的和蔼女士。她是英国之光,战士之友一一佛罗伦斯·南丁格尔小姐!」

于是,大伙儿突然异口同声的喊道:「万岁,万岁,英国女士万岁!」

欢呼的声音,并不比炮轰的声音小。

当他们步向归途时,太阳已西下了。

他们迷途误入法军阵地,好不容易才到了深夜,才回到巴拉库拉巴港的「罗勃·娄」号邮船上。

佛罗伦斯等人,每晚就是在这船上休息的。

患上热病

克里米亚的5月已是盛夏了。

由于前一天的疲劳还未消除,所以今天佛罗伦斯的脸色很差。

[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苏瓦伊关心的问。

「没有啊,」

佛罗伦斯轻快的回答,然后一一去视察散布在巴拉库拉巴地区的医院。

接连两三天的视察,有一天,她竟不能起来了。

「汤姆士,我恐怕患上了「克里米亚热」呢!」佛罗伦斯有气无力的对每天早晨来给她问安的汤姆±说。

「真的?我该怎么办?」汤姆士不知所措的绕着床来回打转。

佛罗伦斯看见他那着急的样子,便对他说:「别那样急,不大要紧的。你先去替我请一位军医来吧!还有,麻烦你去通知布列士别治先生和苏瓦伊先生。」

军医马上赶到。正如佛罗伦斯所料,她是患了「克里米亚热」,而且是恶性的热病。

「主要是因为你太辛苦了,一点儿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苏瓦伊说。

布列士别治也这样说:「而且,她还坚持要到传染病患者那儿去慰问。」

「总之,不能待在这儿,得赶快搬进疗养所才行。」

由于军医的意见,佛罗伦斯便被搬移至位于海拔八百英尺山上的疗养院内。

佛罗伦斯病倒的消息,马上传遍整个巴拉库拉巴地区,甚至更传到乌斯库达和伦敦去。

乌斯库达的伤兵们,误传着佛罗伦斯已病重不起的消息,大家都哭了起来。

那是一个暴风雨的日子。一位名叫罗勃夫人的女士,正在看护发着高烧的佛罗伦斯,一面则做着针线活儿,窗外传来马蹄声,不久,便在佛罗伦斯的房前停下来。

罗勃夫人惊讶的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满身湿透了的老将军和他的副官。

「南丁格尔在哪儿?」老将军大声的这样问。

「嘘!」罗勃夫人用手势叫老将军说话小声点。

[她在这儿。」

老将军立即想走进去。

「很抱歉,你是……」

「哦,我叫拉哥兰。我想见见南丁格尔小姐,我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的.她一定认得我。」

这时,佛罗伦斯已听见他们两人的对话,便在房内说:

「罗勃夫人,请你告诉拉哥兰阁下,我现在正患着恶性热病,很危险的,请他不要进来。」

拉哥兰爵士却不在乎的说:「什么热病?我才不怕呢!」

说着,他不理会罗勃夫人的劝阻,径自走进病房里,拖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问道:「怎么样?好一点儿没有?听说你病倒了,真把我吓了一跳,所以连忙赶来看你。」

「真对不起,谢谢你在戎马倥偬中来看我。」

佛罗伦斯对总指挥官的探望,感到十分感激,想爬起来致意。

「不,不,别起来。」拉哥兰爵士用手阻止她说:「我个人以及军士们,对你所表现的服务精神,非常感激。希望你早曰恢复健康,再度为我们工作!」

野花的芬芳

一度因患上热病而陷于生命危险的佛罗伦斯,由于军医和护士们的细心医疗和照料,渐渐好起来了。

[南丁格尔小姐,这是我的礼物。」有一天早上,汤姆士捧着一束野花走进病房。

淡紫、白、红、黄等各样美丽的小花儿,给刚退热的佛罗伦斯带来新鲜的感觉。

「谢谢你,汤姆士。多美丽的花儿啊!在哪里采的?」

「就在这房子附近的一条小溪旁。」

「小溪旁?」

「哦,对啦。你是由担架送来这儿的,所以你不知道那条小溪旁有许多好看的花儿呢.将来待你康复了,我可以带你到那儿去散步!」

「嗯,好的。」佛罗伦斯高兴的嗅着散出芬芳的野花说。

「你喜欢这份礼物吗?」

「嗯,太喜欢了。大家都希望我快些康复!真的太感激你了。」

「哈一一幸亏你喜欢,我本来就想送你一些东西的,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刚才忽然想起那些野花。可是,我却怕你嫌恶它们呢。」

[噢!可爱的汤姆士,原来你在担心着这些吗?别再担心了,我不是这样喜欢它们吗?」

佛罗伦斯把花朵抱近胸前吻着,然后回忆的说:「小时候,我在家里的院子,还跟姊姊比赛种花呢!」

「你有姊姊,」

「嗯。」

[一定也像你一样的慈爱和漂亮吗?」

「她比我更慈爱、更漂亮呢!」

在遥远的这处,佛罗伦斯所想念的芭希,已不是一个冷峻的人,而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

姊姊、妈妈都是爱我的,而我也多么的爱她们一一思亲的情感,使佛罗伦斯的脸庞笼罩一层美丽的光彩。

不知道佛罗伦斯这种心情的汤姆士,又现出以前那撒娇的样子,恳求说:[种那些花做什么?讲给我听嘛!」

[我们用心的培养,家里的花香一年四季从没有间断过呢。我们用功累了,就跑进花丛中躺着唱歌啦、吹口哨啦……真快乐呢。村里有人生病.我就采摘一些花去看他们,就像你现在一样……」

回乌斯库达

十天后,佛罗伦斯的身体大致已康复了。

军医们说病后应该多作休息。

[干脆回英国去吧!」他们都这样主张。

「回英国?开玩笑!战争还没结束,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我们了解你的心情,不过,这是为了你的健康打算,请你再考虑一下吧!」

「不,没有考虑的余地,我绝不回英国去。」

病后衰弱的佛罗伦斯,在轻轻的语气中,表示出坚决的意志,军医们也就不好再勉强她了。

结果,她决定返回乌斯库达静养。于是,她又被八个士兵用担架运下山去。

在巴拉库拉巴港停着的「纽·伦敦」号游艇,正在等着佛罗伦斯。这艘游艇是华德爵士捐献前方作为运送伤兵用的。

在游艇即将驶离巴拉库拉巴码头时,拉哥兰将军从山上气喘吁吁的跑了下来。

「祝你早曰康复!」

[谢谢。待我完全康复后,一定再回到你这儿来。」

游艇就在匆忙的告别声中离去。

拉哥兰爵士和佛罗伦斯这一别,竞成了永别,数周之后,即1855年6月28曰,拉哥兰爵士与世长辞了。

这位勇敢、率直的拉哥兰爵士,一直被战友们视为慈父,他的病逝令举国悲恸。有名的威灵顿将军曾赞扬他说:「他是一位绝不肯为救自己的生命而说一句谎言的人。」

经过了一个月的时间,佛罗伦斯又回到乌斯库达。

乌斯库达的码头早已挤得人山人海,在那儿欢迎[纽·伦敦」号的来临。

乌斯库达的人们以为不再回来的「天使」终于又回来了,他们的兴奋自不待言。

在这些欢迎的人们当中,佛罗伦斯最高兴见到的,是那些在外出期间克尽职守的护士们,以及那些康复了的患者们。

恢复健康后的佛罗伦斯,偶尔也和汤姆士,到可以瞭望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墓地去散步。

这儿有许多英国的无名英雄永眠着。

墓山盖满了青草和野花,佛罗伦斯采了一些野花做成花束。

「南丁格尔小姐,你要干什么!」汤姆士惊奇的问。

「要做墨花。假如有一天,我能平安回国,这些花草将会唤起我在克里米亚的不可磨灭的回忆。」